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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暮春,槐树悄悄地开花了。远远望去白茫茫的一片,翠绿的枝头仿佛盖了一层白雪。

    有诗云“槐林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芳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雨后的空气湿润清新,弥漫着槐花的芬芳。一串串洁白的槐花缀满树枝,嫩绿的叶子衬托着雪白的花朵,空气中弥漫着素雅的清香,沁人心脾。微风轻拂,浅浅的幽香扑面而来。

    这天下学后,沈玉隐特意拿了各色的丝线跑来询问沈卿云喜欢什么颜色。

    “马上就是端午节了,我想给哥哥编个手链,你喜欢什么颜色?不够的话我还有。”

    沈玉隐拿了很多颜色来,桃红、葱绿、鹅黄……但都属于姑娘家的配色。既是给男子做,那只能选正统的颜色,常见的有大红、玄、白、金。东夏崇尚玄色,沈卿云就选了玄色,沈玉隐用银线搭配玄色珠儿线,用他的手比对了一下长短尺寸。沈玉隐询问他的有没有别的要求和喜好,沈卿云想了想,摇头道:“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沈玉隐娇嗔一声,抑扬婉转,笑意染上脸颊。“我知道,只要是我拿出来的哥哥都会喜欢,不过我既然都来问你意见了,你还是表示一下嘛!”

    “贴身之物除了佩戴舒适,没什么特别的需求。”

    虽然这个回答等同于什么都没说,但沈玉隐还是记了下来,她回去一定重新挑选柔软的材料。

    在书院的这几个月里,她一直很用心地练习女红,原本她之前也会一点简单的缝补,所以掌握起来也比其他的女学生快,稍微有点成绩就想做个精致的物件送给沈卿云。

    自己的第一件成品自然是要特别认真对待,本来她想做香囊,恰好端午也有佩戴香囊的习俗,只可惜她目前的绣工还不足以达到标准,只能退而求其次给他编串手链。待她日后绣工精进,第一个香囊一定要先做给哥哥。

    沈玉隐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她说既然要做那就用心做,不赶这点时间,还让沈卿云等着验收她的成品。沈卿云表达了自己的期待,受到鼓励的沈玉隐兴冲冲地赶紧回去准备。

    沈玉隐前脚刚走,沈卿云后脚立刻倒水润喉,“总算走了,嘴都说干了,小姑娘就是好哄。”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让小丫头知道了会伤心的。』一个幽幽的声音从沈卿云脑中回荡。沈卿云撇撇嘴角,“我本来就不是在感情上特别热络的人,她是个例外,沈家好几个“姐姐妹妹”你见我什么时候理会过她们。”

    『这是你的事,现在该谈谈我的事了。』

    所谓的“正事”,他不提沈卿云心里也有数。

    “你有人选了吗?”

    『你成天不是跑书院就是待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也只能把范围缩小到这两处。……是个书院里的学生,叫陆双笙,你把他引到没人的地方就成。』

    第二天下学后,沈卿云借口推辞与傅怀瑜同行,特意抱了一摞书寻着他的目标,假装被书挡到视线看不清路正面迎上前,用力与对方碰撞在一起。只听见一声惊呼,两个人同时栽倒在地,书本也全都散落了一地。

    其他下学的学生听到这里的动静,纷纷围过来看热闹,却没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帮忙。沈卿云还听到不少人在低声窃语:“看,是那个‘竹竿’,这下可真狠,起不来了吧。”

    “这个人要倒霉了。谁不知道他是他娘的心肝宝贝儿,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这撞一下他娘还不得跟他没完没了!”

    “嘶!好痛!”那人被撞得眼冒金星,捂着头在地上缓了好一阵才坐起来,看到眼前还坐在地上的沈卿云和周围一地狼藉,他赶紧上前去扶沈卿云,“这位同学,你没事吧?”

    对方的喘息声虚弱嘶哑,握住他小臂的掌心也尽是虚浮无力,沈卿云蹙眉,反手将他先扶了起来,然后一边收拾满地的书本,一边假装慌乱地向他道歉,“抱歉,我抱着书没注意看路,不小心撞到你了,我才应该问你没事吧?”

    虽说目标大多体弱多病,不过难得遇见这么小的孩子会招揽这么重的怨气。

    那人连连摆手,“我没事,你又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捡书。”

    其他人见没有热闹可看,逐渐散去。沈卿云将最后一本书捡起来,叠放整齐,朝那人善意地笑笑:“多谢你了,我叫沈卿云,同学你呢?”

    “哦,我叫陆双笙,刚才他们说的话你不用太在意,我不会同我娘胡说的。”

    陆双笙看上去很瘦弱,走几步就累的气喘吁吁,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白,但为了不让沈卿云看出他的吃力,他仍是坚持自己没事。

    沈卿云对旁人的态度一向是无动于衷,但多少存有一点怜悯心。他陪着陆双笙走了一会儿,看他累的直喘大气,终是忍不住道:“你身体似乎不太好,不要紧吧?”

    “没事,我娘在书院外等我,我一会儿就可以歇脚了……啊!”陆双笙话都还没说完突然脚又一崴绊倒在地,身体与大地触碰的动静让沈卿云都忍不住耸了一下肩膀替他肉疼。

    沈卿云赶紧放下手中的书籍扶他起来,“算了算了,你别逞强了,我扶你出去。”

    陆双笙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你人真好。我的同学一看到我就避如洪水猛兽,我有些时候不舒服都只能硬撑,不敢麻烦别人。”

    “难受就说出来,你不说别人是不会体谅你的。”

    “不是他们不愿意帮我,而是我娘的缘故。”陆双笙一撅一拐地走着,“因为我姐姐去的早,我娘又只有我一个儿子,所以宝贝的很,总怕我磕着碰着。我平时除了来书院,连家门都出不了,她不让我出门。如果不是因为集贤书院声名远扬,再加上我爹的坚持,我娘都想找个私塾先生专门在家教我,圈养一辈子。”

    “虽然我人一天到晚都在书院,但我娘总是有操不完的心。比如吃食干不干净,在书院会不会受欺负,或者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着碰着。我的同学都嫌我麻烦,再加上我体质弱,无缘无故身体会泛出青紫,我娘直接不分场合不分青红皂白就四处骂街,同学们都不愿意跟我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