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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弩箭冲破气流,破空的力道仿佛带着烈火能够熊熊燃尽一切障碍,在城墙上众人不可思议与激动的目光中竟真的穿透高墙直直的穿透靶心,又飞了将近百米的距离才落地。

    所有人都将惊讶的目光扫向这位只上任不到三年,便为火器营制造出无数种类繁多兵器的闻大人。

    闻景行冲他们微微颔首,表情没什么变化,针对这次弩箭的试行,做了准头与杀伤力方面的记录与修改意见,他忙起来就没有时间观念,放下手里活时已然到了深夜。

    “久安,帮我捏捏……”

    唤了两声,才想起久安已经在边关两年多了,还有一月,便整整三年了。

    以往不论他忙到多晚,久安总会在他身边适时帮他捏肩捶背来缓和疲劳,灯下看美人,闻景行总会鬼迷心窍的将人放在桌上,胡作非为一番,偶尔会弄脏图纸,那便要劳烦久安帮主人誊抄一遍。

    有时他实在太累,久安不知从哪儿学的,便藏在桌案下面,跪着用口来服侍他。

    每每过后,久安便会被逼在闻景行耳边自我反思,反思自己狐媚祸主,说的时候耳朵都红的不行,但下次他还敢,还犯。

    即便被惩罚了,也欢喜的不行。

    闻景行喝了杯凉茶将腹间涌上的欲望强压下去,久安对他影响太大了,不仅是钟离苑,侯府,京城的每个角落不论看到了什么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久安。

    久安是天生的将才,颜清欢根本教不了他多少,许多书中的知识她也是一知半解,便将兵法全都默了下来送给了闻景行。

    起初闻景行还能教授久安,之后便发现这人在军事上的天赋远超于他,还没半月,他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教了。

    闻景行原本就知道久安是蒙尘的璞玉,但没想到真将他的外表的风尘打磨干净,竟是举世无双的珍宝。

    他惊喜自豪之余也有种耽误了我家天才孩子的愧疚感,到处为他寻找老师教授,但最多也不过两个月便以“无所教”的理由请辞。

    无奈,闻景行只能去拜访向来与忠勇侯府不和的萧老将军萧镇衡,起初萧家还以礼相待,但他去的次数实在太多,再加上匈奴异动军务繁忙,萧镇衡便开始找各种理由闭门不见。

    闻景行也没有上赶着惹闲,花了几天时间琢磨出来几件兵器图送了过去当敲门砖,在萧镇衡的举荐下进了火器营,久安也被萧镇衡破例收为弟子。

    一年后,同系统给出的时间点没多大差别,匈奴屡屡进犯大兴边界,当今陛下一改往年和亲政策,派遣萧镇衡出击匈奴。

    闻久安亦在数十万战士之中,接圣旨一起前往边关抗敌。

    那天是小寒,闻景行独自一人混在送行的家属之中,没人知道他是侯府二公子,火器营的统领,半月前因火炮试行导致**惊雷劈下,而惹得众所纷纭的背后神人。

    送行的人大多是妻儿或老人,闻景行即便装扮的再朴素也如鹤立鸡群,久安远远的便发现了他,直直冲过来扑进了他怀里,惊得一旁下属差点掉了眼睛。

    这……这还是那位不苟言笑的闻校尉吗?

    应该是兄弟吧?真没想到校尉表面看着严厉冷峻,私底下对着兄长竟然是这幅模样,啧啧,这叫啥?人不可貌相?

    闻景行拥着他默默的站了一会儿,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一开口却发现昨日已经念叨了好多遍。

    离别的情绪在人群中传播,不少九尺男儿已经拥着妻儿隐忍哭出了声,久安这一年被养的越发娇气,时不时就红眼眶,像是把幼时积攒下来的泪仗着有人宠一股脑的往外涌。

    闻景行都不用看就知道这人又哭了。

    他牵起久安的手,极力克制住将人带走的欲望,把他的双手放在怀里捂热了,又揉了揉他的发顶、耳垂、脖颈,最后轻轻抬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想让他早日归来,又怕他为了战功拼命,最后千言万语也汇成一句:“平安归来”。

    久安走后又一月,忠勇侯府二夫人因染重病去世,不少适婚女子打起了闻景行的主意,就在侯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的时候,闻景行却道要为爱妻守丧三年。

    没有哪家适龄女子愿意去为一个连承诺都不肯给的婚姻空耗三年时光,渐渐的也就没人再上门了。

    侯夫人在闻景行耳边哭了有半个月,闻景行不得已演了苦肉计,让侯爷抽了他一顿鞭子,惹得侯夫人又是一阵心疼,正好闻大哥生了个儿子成功转移了注意力,闻景行才松了口气。

    之后也不知道是侯夫人认命了还是懒得管了,就这样晃晃悠悠过了快三年的清静日子。

    这两年里,闻景行活的比社畜还要社畜,朝九晚五时不时免费加班,但随着一批批新型兵器送去战场,之后换来一次次的大捷,他也就觉得没什么了,若是拿久安的安全来抵工资,他能毫无怨言的干到退休。

    偶尔也会有空闲,一闲下来他给久安雕些小玩意儿,随着家书一并送去。

    即便久安在战场上立功无数,已经从校尉晋升成为了高级将领,但在信件中依旧是一句一个主人。

    一如当初腻在他怀里讨糖吃的乖小狗。

    他并不喜欢写文章,每次都要为遣词造句思索好久,生怕哪个字或词有歧义被人抓住把柄惹来麻烦。

    写给久安的家书便没有这些顾虑,现在以久安如今的身份不论是收信还是寄信都要被盘查,因此他们并不会说政治也不提军事,就一些平常的小事都可以说的津津有味。

    说上朝的路上捡了只小黄狗,取了个名字叫小九;说闻大哥有了孩子,侯夫人的心又有些活跃起来,便给他送了不少的女子画像,不过都被他给当柴火烧了,说着说着就跑题到了将来如果有了孩子要如何,要起什么名字,为著名字的事,他又写了好几页。

    久安曾经有段时间还教过他影卫的暗语,一些露骨的情话他担心被人看到惹得久安害羞,便用暗语传达。

    闻景行本是想逗逗他,但没想到久安回他的更为大胆更为勾人,甚至用他那粗糙的画技一一画了下来。

    他说想和主人在温泉池里好,想在幕天席地中拥着主人看星星,想在梧桐树下的秋千,主人抱着他弄得他说不出话,还想在主人认真做图时跪在书案下为主人纾解劳累……

    闻副将的画技与他领兵作战的本领几乎成反比,但闻景行偏偏看着这些火柴人看硬了,他拿着久安的以往的信悉数翻了一遍,盯着帐上挂着的两只鸡,呸,鸳鸯,丝毫睡意都没了。

    闻景行推开窗,京城下了一夜的雪,天气越来越冷,好似当初他和久安相识也是这么个天气。

    一睁眼,他的久安小可怜一样跪在那里。

    模样青涩,受尽侮辱脊背却依旧挺直,好似立在陡峭寒冬中的一棵翠竹,现如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真的太想久安了。

    太想,太想了……

    第二日,闻景行打着哈欠坐在官轿里匆匆往宫里赶去上早朝。

    早朝按照惯例,那群他现在都闹不清的两派人吵了一架,他垂着头手握白玉笏板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似的。

    皇帝在上面说了些什么他也没听清,心神早就跑到了大雪飘飞的漠北和久安滚在了一起。

    反应过来好像气氛有些不对劲,他心不在焉的抬头四处扫扫,就发现周边的大臣们都在盯着他。

    虽然当今圣上是个明君,但这不意味着他就会永远好脾气,不会因为起床气加臣子走神而摘脑袋。

    闻景行匆忙跪下谢罪。

    皇帝笑了笑,问:“闻爱卿不愿意?”

    愿意什么?闻景行愣愣的,他刚刚差点就困得一头杵地上了,哪还能听得到皇帝又交代了他什么任务。

    被当场抓开小差也就算了,他如果再和个二傻子一样询问,怕不是真的不想要小命了。闻景行估摸了一下也就是火器营那些事,反正别的他也不会,皇帝心里也清楚,便领旨谢恩。

    下朝,侯爷将他拦住,先是呵斥了一番他上朝时走神的事,又说:“临近年关,这次陛下拨出百万两白银犒赏边关将士,你切要万事小心——”

    蔫巴巴的闻景行抓住他爹的胳膊,眼睛里都冒着绿光:“犒赏边关?漠北?谁去?刚才陛下让我办的就是这件事?我能去见久安了?”

    侯爷把他拉到一边,低呵:“小点声,丢人玩意儿。”

    丢人就丢人吧,三年了,老子终于特么的能见老婆一面了!!!啊啊啊啊!

    闻景行一直憋着到了钟离苑,觉得没人了才对天嚎了好几声,吓得门口的大黄还以为主人发了疯,锁着脖子在狗窝里一动不敢动。

    一切都打点好,闻景行与另一位大人踏上前去边关的路。

    临近漠北,闻景行再也受不了大部队慢慢悠悠的步调,他让暗七易容成他的样子,并留下八成的影卫守着大部队,深夜骑着马先行一步。

    还剩五天的路途硬生生压缩成了两天,在终于看到塞外百姓时,闻景行的马也累倒了,他摸摸马头,把他交给影卫去照料。

    行在独具塞外风情的街上,想着这曾经是久安待了快三年的地方,突然就没那么急了,他慢慢走着,逛着,感受着这里的风土人情。

    他在茶寮里坐下喝了杯茶,外头有个漂亮的姑娘一鞭子抽在游商身上,大胆热情的用方言骂了一通,之后特意用汉语一字一句的说:要嫁便嫁闻小将军那样的大英雄。

    恍惚间,那晚的红霓,围观的群众竟一一与现在的情况相对应。

    只是不见了那日要为他取灯的少年,若是这人突然出现,无需十里红妆,就这么一句许诺……

    是啊。

    闻景行也笑,不止你想嫁,我也想呢。

    一杯茶喝到了黄昏,他在这里听到了许多久安不曾和他说过的事。

    说这位少年将军是如何的率兵如神,初披战袍便只凭一腔之勇率不足五百骁骑深入匈奴营帐,身先士卒,杀的匈奴屁滚尿流。

    之后更是形如鬼魅,多次追杀匈奴两百多里,深夜摘了匈奴大将的脑袋,一把火将草原烧了个干干净净。

    还说现在匈奴视大兴士兵为猛虎恶兽,一个个缩在犄角旮旯里和小白兔一个样,这都多亏了闻小将军。

    另一个又说,等最后一战告捷,可就不是什么小将军了,是大将军了哈哈哈!

    已是黄昏,残阳似血。

    漠北的风夹杂着雪刮在闻景行脸上,心底本已经压下去的波涛汹涌在到达军营时再也压制不住。

    守城的守卫将他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