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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郭说:“人客是人客,你别混淆,那纯粹是一项交易。”

年轻人不出声。

“有些客人喜欢假戏真做,藉此增加情趣,你可别误会。”

年轻人欠欠身,“多谢指教。”

“你趁早退下,再读几年书,从头开始。”

年轻人唯唯诺诺,道谢告辞先走。

琦琦看着他背影,开口笑道:“连我的法眼都看不出他是这种人,堪称出污泥而不染。”

“由此可知他内心必定比人痛苦。”

“那么多行业,拣什么做不好,”琦琦唏嘘,“虽然说女客总比男客斯文,可是出卖的是灵魂。”她像是想到了往事。

“他会上岸的。”

“可记得我货腰的时候?”

不知是哪个冰雪聪明的人,揶揄地发明了这两个字,传神贴切,舞女贩卖的正是一条纤细的妖媚的腰肢。

可是小郭温和地说:“忘了。”

年轻人没有忘记。

睡到半夜之时,他忽然惊醒,睁大双眼,他同自己说:“过去的已是过去,母亲亦已辞世,再无人可以欺侮我们。”

可是母亲在病榻上的容颜历历在目。

自一个公寓被赶到另外一个公寓,皆因欠租,终于他考虑清楚,跑到导演处说:“该怎么做,你教我。”

母亲到去世之际,还以为是哪个好心的亲戚接济他们一家。

“……怎么报答人家呢。”

“我自有分寸。”

“待病好了必定去答谢。”

她没有痊愈。

之后,他想退出,可是导演自有一套。

她轻轻倚在门框上,腰身斜斜地,她一有要求便摆这个姿势,像是十分柔弱地知道理亏,可是无奈地不得不开口求人:“再帮我一年,我手下都没有好人,一班手足要支薪,铺子灯油火蜡都是开销,你红了,走俏,若撇下我们,影响好大。”

是她给他先垫着医药费学费,是她找房子给他住,他不好推辞。

她说:“一年。”

他终于点头。

又一年之后,他已懂得思想,离开旅行社,又能做什么,穿惯阿曼尼西装的他不见得可以再回去做信差:“阿文,会议室要三杯咖啡”、“阿文,这封文件上午十一时之前一定要交到”、“阿文,今日开夜班……”

他一直做了下来。

技艺纯熟,导演越发宠着他。

在某一个程度,用艳名四播来形容他并不为过。

年轻人起床淋浴,到楼下跑步。

真没想到天蒙蒙亮就碰到芳邻王小姐。

她也觉得意外,“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会睡到日上三竿。”

他微笑。

那是五十年代的做法,那时似乎没有人懂得好好控制时间与收支。

现在无论从事什么职业,人人知道健康重要,还有,非得有节蓄不可。

“一起跑吧。”

她腿长而结实,十分悦目,雾重,头发有点润湿,年轻真好,毋须刻意打扮已够诱惑。

年轻人说:“我有一个朋友,叫安琪,早几年,她有点像你。”

“陆安琪?”她笑笑,“是我们的前辈,我哪里及她一半,她长得好漂亮。”

“你认识她?”

“既然做了这行业,谁是谁总得搞清楚吧,切忌有眼不识泰山,出丑的是自己。”

年轻人不语。

“陆安琪到马来亚嫁人去了。”

“是吗,”这对他来讲是新闻,“是否好人家?”

“好得不得了,现在私人飞机往返,随身有保镖。”

“真替她高兴。”

“不过,同以前的朋友是势不能继续往来了。”

年轻人点点头。

“孝文,”她又来了,“听说有一位女客差些咬下你肩膀上一块肉,要送到急救室缝针,可是真事?”

年轻人苦笑,“你又何必揶揄我。”

“不,我真的好奇。”

“那么,容我这样回答:拆穿了也就没意思了。”

她颔首:“都说你最佳优点是很少开口说话。”

“真的,祸从口出。”

“寂寞呀,怎么忍得住不讲话,发了财,得意之秋,舍得不讲出来吗,又吃苦之时,能不诉苦乎。”

年轻人笑,“近来可有新片开拍?”

“市道欠佳,暂时休息。”

他们又绕着跑回住宅来。

她又问:“女朋友对你很好?”

年轻人眼尖,看到门外停着一辆车子,他走近去,说到曹操,曹操即到。

“早。”他微笑。

那王小姐朝他俩笑笑,上楼去了。

“请上车来。”

他坐到她身边。

她却还在看王小姐背影,“小时候不知给喂过什么,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打一百分。”

年轻人笑,她倒是不歧视她,换了一些女士,可能就扬言要搬家了,耻以为伍嘛。

为了这一点,他由衷地喜欢她。

她说:“本来想在车里耽到七点才去按铃。”

“有什么特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