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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步广里,张鹄急急忙忙迎出来道:“兄长,阿父、阿父他醒了!”

    张蒙人不及歇,赶紧进到内室,当先听到一阵咳嗽声。

    “阿枣、阿枣......”

    “叔父。”张蒙走近榻前胡坐下来。胡坐即是盘腿坐,传自胡人,因以为名。

    内室有油灯,往日俊爽有风姿的张昶如今却是形容枯槁,眼睛半睁半闭。

    “啊......阿枣,哦,你是......你是阿代......”

    张昶努力想要起身,可是肢体无力,动弹几下就急喘不止。

    “叔父,你还需将养,切莫勉强。”张蒙安抚道,“院里熬着汤药,我这就取来给叔父。”

    “不、不急......”张昶叹口气,“许久未见你了,在宫中一切顺遂否?”

    张蒙本来想把这几日的经历说一说,但考虑到张昶身体还虚弱,实在怕他又受刺激,因此只是回答:“一切顺遂,叔父放心吧。”这时想到自己自幼顽劣,父亲耽于文墨从不问窗外事,唯有叔父会不厌其烦陪在自己左右,不仅指点学问,还四处寻访有名望的游侠豪勇传授自己武艺,可以说虽非亲父尤胜亲父,当下看到如此亲近之人凄惨如斯,不免心中苦楚。

    张昶笑得很勉强:“年纪大了不中用,吹吹冷风就倒塌不起,给你祖君丢脸了。哈哈,他那时候行军打仗,长年累月风餐露宿、雨打风吹,年过古稀身子骨还硬朗得很,到我这就不济事了。不过好在阿代你有祖君风范,我敦煌张氏后继有人。”

    张蒙道:“从小到大,身边人都说我愚顽恶劣,不像祖君之后,只有叔父你常称赞我,说我有朝一日定能扶摇直上九天,小时候我还当时哄人的话,现在我都弱冠了,听叔父这么说,当真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张昶连连摇头,道:“谁说是哄人的话,我看人不会错,别人看不出是别人没有眼光,管他作甚?更何况......”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更何况?”

    “没、没事......咳咳咳咳......”

    张昶说着说着猛咳几下,张蒙连忙拿过榻边的唾盂,接住张昶吐出的脓痰。

    “呼——呼——”

    张昶吐了痰,胸口起伏大口呼气。

    张蒙放下唾盂,道:“叔父,这段日子你就好好养病,反正宫里还乱着,不用当值。”

    “宫里还乱着?”张昶双眉紧皱,“对了,我差些把这事忘了,陛下、陛下尚安否?”话音未落,一只手已经搭在了张蒙的胳膊上,看得出十分挂念。

    张蒙不打算说董卓的事,便道:“陛下平安无事,小小风波而已,有太傅主持局面,京师内外大体定下来了。”

    张昶连胜道:“这就好,这就好啊......”

    张蒙怕他问更多心绪不宁,又安慰了几句,就准备先出去了。不曾想张鹄在侧忽道:“阿父,你昨日昏迷,口中念着好些怪词,兄长大为不解呢。”

    “怪词?”张昶疑问,“什么怪词?”

    张蒙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日后再说吧。”说完给张鹄使了个眼色。

    可是张昶本人明显不愿意就这么含混过去,不住追问:“阿枣,我说了什么?你说!你快说!”以至于都有些生气了。

    张鹄没料到父亲会有火气,一时紧张极了,局促不敢说话。

    张蒙担心张昶气不顺,只能道:“叔父,没别

    的,你当时说了一些话,但是听不甚清,我只能辨出‘辟雍’、‘眼盲’、‘皇后’这几个字词罢了。”

    张昶闻言,不由一怔,过了许久才道:“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没了。”张蒙摇着头道,“叔父,你说的这些字词看着都挺讲究......”

    尚未说完,张昶便道:“没有,没有,我梦中胡言乱语罢了。想来是病前曾去城南郭外太学等地访友,记忆深刻,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张蒙听他这么说,联想起鲍信所言,反而心生怀疑,只是尚未开口询问,张昶再度咳嗽起来,心知今日不便多问,于是退出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