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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春也跟着周氏磕头上香。

    出来之后,穆春问道:“母亲,祖父中秋节回来跟我们团圆吗?”

    穆家老太爷穆立五十岁调任楚州长史,因离得远,逢年过节才会回来跟家人团聚。

    穆立曾想举家搬去楚州,可阳岐城里盘根错节的关系,让如穆文平等有正当职务者无法随行。又因本朝六十致仕的礼制,离穆立告老还乡不过十年。因此,接到调令,穆立孤身去了楚州上任。

    穆老太太去世前一年,将身边伺候多年、终身未嫁的大丫鬟明珠,给了穆立。

    后穆立去楚州,也是明珠随侍身旁。

    “珠姨没有传消息回来。”明珠年纪跟周氏差不多,但因是伺候老太爷的,穆家上下提到她,都尊称一声“珠姨。”

    这几年,也有不少热心的七大姑八大姨,张罗给穆立续弦,穆立严词拒绝:“老夫知天命之年升迁,夫人立下大功。若非她日夜提点,穆立岂能有今日之荣耀?让我续弦,将亡妻之辛苦硕果拱让她人?穆某他日黄泉相见,也愧不敢视。”

    又于深夜赋诗一首,悼念故去的穆老太太:“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据说撰写诗词的黄表纸之上,字里行间,滴滴都是穆老太爷思念亡妻的泪水。阳岐城谁人不知道穆老太爷情深义重,顾念旧人。

    因此,珠姨在穆家的地位,也并非通房丫头、甚至秦姨娘所能比拟。

    “为何?”往年,穆立都会回来,阖家团圆,其乐融融。

    今年他不去贡院监考,理当安排回程。

    “你真是健忘,不刚刚为你大哥祈福吗?”周氏提醒穆春:“今天是三年一期的乡试,你祖父也在贡院。”

    大哥不是保证,不让祖父参加吗?穆春咯噔一声,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她以为,当时发那样毒的誓,大哥相信了,允诺了她,自然就会办到。

    不是困难的事情。

    给茶里下个药,让祖父腹泻。

    出门前马车上动下手脚,让祖父迟到。

    诸如此类,很容易的呀。

    大哥不会真的出了岔子吧。

    穆春简直不敢想。

    她思绪涣散,心乱如麻。一想到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竟然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周氏看她突然煞白的脸,不明就里:“怎么,你想祖父了?”不可能啊,穆春是最烦穆老太爷一本正经说教的,每次都绞尽脑汁偷偷溜走。

    “母亲,今年阳岐城除了大哥之外,还有谁参加秋闱?”穆春强忍住不安的情绪。

    “我听闻,除了你大哥,苏家有两位,大少爷苏典瑞和二少爷苏典玠;胡家一位,四少爷胡建阳。严家一位,二少爷严和明……其他的零散人士,尚不知道姓名。”周氏探究地瞧着穆春失魂落魄的样子,伸出手背探她额头:“不舒服?”www.

    “并不是,只是强手如云,为大哥担忧。”穆春扯了个谎,对周氏盈盈行礼,稳重周到:“女儿先去歇息。”

    “也好。省得胡思乱想。”周氏笑:“你大哥寒窗苦读,胸有成竹。为娘都不担心,你真是诶……”又唤来玉嬷嬷亲自照料。

    玉嬷嬷送穆春回房,给她端来安神汤伺候她喝了,见她躺下,才去向周氏回话。

    周氏正试图将屋里的熏香弄得凛冽些,春困秋乏,这换季之时,总觉得身上绵软,不大精神。

    玉嬷嬷忙接过她手中的玉签子,拨弄几下香炉里的灰炽。顿时,一股浓郁的茉莉花香气传出来,周氏细细嗅着,精神为之一振。

    “有两桩事情。”玉嬷嬷将香炉的盖子重新合上,对周氏道:“二老爷和二太太,昨天晚上又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