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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桃情。”霜绛年认出了他。

    他举目四望,在狐尾草的作用下,他视野里的藏书阁内到处都是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晏画阑”,这场面太过惊悚,唤回了些许清明。

    “我明白了。”霜绛年狠掐掌心,“那就麻烦你,把我送到妖王身边。”

    他神色恢复了疏离,身子略显戒备地绷紧,隐隐抗拒着和旁人接触。

    感觉到这明显的变化,乐桃情心中竟莫名生起了妒意——这样的美人,本该用颜值造福三界,却只把柔软的一面留给那唯一一个人。晏画阑何德何能?莫不是傻鸟有傻福?

    迎面走来一人,乐桃情脸色一臭,把霜绛年护在身后。

    霜绛年却推开他的手臂,向那人奔去。

    不管不顾,跌跌撞撞,被那人接了个满怀。

    “……哥哥。”那人胸膛微震,发出失而复得的喜悦声音,随即又酸里酸气道,“哥哥在外流连花丛,还知道回来找我?”

    乐桃情阻不住他,没好气道:“喂,那个不是妖王,你又认错人啦。”

    “不会错的。”霜绛年拥着那人,迷迷糊糊地笑了,“这样一个醋坛子精,隔着好远就能闻到酸味,是我的孔雀没错。”

    “我的孔雀”。

    晏画阑咂摸着这四个字里的甜味。

    他心里记挂着那个“颜如玉”,还见哥哥和乐桃情那个色|批混在一起。

    本来积累了满腔愠怒,却在听了短短半句话、在拥抱住哥哥的时候,一腔恼恨都无可奈何地软化成了云朵,只得搂紧哥哥的腰,凶狠些,权当是惩罚。

    又爱又恨,恨时只想揉碎在怀里,爱时却连拥抱都唯恐手重,只怕捏出印子。

    晏画阑囚住他的双手双脚,像扛压寨媳妇一样扛他起来,口头泄恨:“今日,就让哥哥尝尝醋坛子精的厉害!”

    说罢便一个闪身,不见人影。

    隔音的结界在玉凰阁外停留了三个日夜,晏画阑终究还是没忍住在哥哥身上留了印子,不过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爱至深处。

    清醒后,霜绛年向他解释了狐尾草的前因后果。

    “这回我也算是以身试法了,验证了狐尾草效果确实不错,新丹方一定能成功。”

    他伏在锦褥上,发丝如鸦青绸缎,几缕略有濡湿,缱绻地伏在白皙后颈上。

    晏画阑翻身向里侧,给他留下一个背影。

    “还有心事?”霜绛年问他。

    晏画阑委屈地叼住被角:“颜如玉是什么人?”

    “颜……没有哪个修仙世家姓颜,是个散修?”霜绛年颇为认真地推测。

    晏画阑又问一次:“颜如玉是‘哥哥’的什么人?”

    霜绛年茫然:“我不认得。”

    晏画阑转过头,望着他的眼,勉勉强强地信了。

    “可是乐桃情说哥哥去藏书阁是为了私会颜如玉。我找到了三个叫颜如玉的修士,他们都不及我万分之一,怎么也想不通哥哥为何会青睐那种人……”

    “原来是因为这个。”霜绛年总算知道这三日受的“罪”是怎么来的了,“你信乐桃情?他嘴里没有半句真话。”

    什么藏书阁私会……乐桃情偷偷在藏书阁私会春|宫画里的美男还差不多!

    得了解释,晏画阑也不做怀疑,渐渐地开心了。

    他凑过去给霜绛年按|摩,看着那染了殊色的白皙皮肤,闷闷地生出忏悔之心。

    “哥哥你知道么?我烧了好多情书。那些情书都是写给哥哥的,每个月都有三四寄到妖王宫,文辞优美华丽,有时我都读不懂,却觉得美。哥哥若读了,一定会深受感动。”

    霜绛年怔然:“此事,我确实不知晓。”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哥哥烧信。”晏画阑难过地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不,我不是说烧信,而是说不知道寄信。”霜绛年摸到他的手,“若我知道有人意图离间我们之间的感情,还影响了你的情绪,我一定会阻止他们。”

    晏画阑抬起头,眼睛缓缓点亮,薄唇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有几分可爱。

    见他这般模样,霜绛年心中一软,翻身坐起来,轻蹭他脸蛋。

    “明日我便让浮玉水榭传出消息,说我不再接收带私人感情的信件,画阑日后也不必再为此烦忧了。”

    晏画阑鼻尖微红。

    “哥哥真好。”他抱住霜绛年,辛酸道,“这么好的哥哥,理所应当有很多人喜欢。只是有时我怕,爱慕哥哥的人太多,有了他们,是不是我就不再特殊了?”

    “怎么会这样想?”霜绛年柔声问他。

    “现在哥哥随便勾一下手指就有许多人愿意为哥哥赴汤蹈火。而我能为哥哥献上的,也只是这一条命罢了。”晏画阑埋在他肩头,低落道,“所以我忽然发觉,我和那些人也没什么不同。”

    永远自信的孔雀,却开始惴惴不安、患得患失,鲜艳的羽毛染上了灰色的自卑。

    只因为他太过喜欢一个人,把那个人放在了自己的生命乃至尊严之上,所以心情起伏,皆受那人一言一行的牵引。

    霜绛年心中酸涩,又有种沉重的甘美。

    “有一件东西,他们没有,全世界只你一个有。”

    霜绛年环住他的脖子,专注地望着他的眼眸。

    “……画阑,你有我的心。”

    晏画阑的心脏,砰砰地急促跳动起来。

    然而他的手被牵引着,落在哥哥的胸膛上,发觉对方的心脏和他跳动得一样快、一样沉重,每一次跃动都仿佛要榨出名为喜爱的全部汁水。

    霜绛年面颊上浮起些许腼腆,蒸霞般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轻声道:“我一颗心早已叫你填满了,哪还顾得上旁的那些。”

    晏画阑眼眶热热的,埋头抱住他。

    “我也是,哥哥。”

    过去他们之间的对话常常是:“我喜欢你,哥哥”,而另一方则用各种说辞和借口表达“不”,予以拒绝。

    后来,那个“不”字,渐渐变成了一句轻轻的“我也是”。

    或许以后的以后,除了“我爱你,哥哥。——我也是”的被动回应以外,他还会有更多的主动,主动地确证他们之间的情感联结,给予那只神经粗大又格外敏感的孔雀踏实的安心。

    就像现在这样。

    “——我爱你,画阑。”

    “我也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