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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看着老太太一样一样细细检查过去,沈老爷子也开口道:“这次让老三跟着你过去,帮你提提考篮什么的,你媳妇儿给你做的那些吃食也带了吗?”

    沈伯文闻言便回道:“带了,馒头包子饭团,还有一只板鸭,切成块,都放在中间那层。”

    “行。”看老太太检查完了,老爷子便发了话:“都差不多了就早点上路吧,天黑之前就能到府城了,去了早点歇息,养养精神。”

    “是,儿子省得。”

    交代完正主,老爷子又跟沈叔常再三叮嘱:“去了照顾好你大哥。”

    不待沈叔常应声,顿了顿,他又道:“要是发现他有什么身上不舒服的,就赶紧请了大夫过来看,别心疼银子。”

    “爹你放心,儿子明白。”沈叔常满口答应。

    沈伯文无言,看来原主上次重病,还是把家里人吓着了啊……

    由于出来的早,当兄弟二人到达府城的时候,正值傍晚时分。

    在府城门口,马车排队进城门时,这高大的城门,还有排的长长的等着进城的队伍,沈叔常不由得看花了眼,转过头跟自家大哥道:“大哥,我之前从没来过府城,咱们那儿跟人家这儿差的也太远了。”

    一边说,一边转头看个不停。

    沈伯文闻言便笑道:“要不然怎么人家是府城呢?”

    说罢,便提醒弟弟:“快到咱们了。”

    到了城门口,验过二人的路引之后,城门口的士兵便将他们放了进去,或许是这些天见过太多这样来赶考的人了,说话声音中都透着些许不耐烦,“行了,进去吧。”

    沈叔常还是好脾气,谢过他们,就赶着马车进了城。

    广陵府城的热闹景象,自然不是长源县那么一个小县城可比的,繁华的街道上尽是行人,不说摩肩擦踵,也往来之人众多,看这个样子,马车是过不去的了。

    沈伯文回想了一下吴掌柜跟他说过的客栈所在的位置,便同沈叔常道:“三弟,咱们还是先从客栈,安顿下来再说吧。”

    “行,大哥。”到了府城,自然都是听大哥的,沈叔常也没什么意见,只是问他:“但是客栈怎么走啊?”

    不怪他不知道路,因为他也是第一次过来府城,之前都是二哥送大哥过来的,不过上次大哥得了风寒,爹就觉得二哥不够细心,就换了自己来。

    虽然自己觉着二哥只是看着粗,其实心细着呢,不过也不能反驳爹的意思,只能应下。

    沈伯文的方向感不太好,闻言也愣住了,只能大概跟他说了一下方位,只不过他这么说,沈叔常能听的明白才怪,鸡同鸭讲了半天,沈叔常算是放弃了,干脆下了车,道:“大哥,我去找个人问路,你就在这儿等我啊。”

    说罢就跳下车往旁边的一个卖干货的摊位上问路去了。

    沈伯文:……

    正当他也下车打算活动活动的时候,便看见迎面走来了一行人,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应当是原主在书院读书时的同窗们,只不过原主当时读书用功,不怎么沉溺于人际交往,便跟这几个同窗都不太熟悉。

    只不过碰都碰上了,招呼还是要打的。

    对面几个人自然也看到了他,正在闲聊的声音便停了,走在最前头的是个身穿靛蓝色长袍的书生,圆脸,身形微胖,看见沈伯文后脚步便顿了顿,片刻之后便走了上来,朝他拱了拱手,笑眯眯地打招呼:“延益也来参加乡试啊。”

    “陈兄好。”沈伯文也拱手回礼,脸上略带了几分惭愧道:“是,还想再试一次。”

    陈学山还想说什么,去了一旁问路的沈叔常已经回来了,回来也没注意旁边还有别人,只道:“大哥,我问清楚路了,咱们走吧。”

    沈伯文的记忆之中,这位陈学山一直对原主都不是很友好,说话也经常阴阳怪气,自从原主第一回和第二回落榜之后,便变本加厉,言语越发刻薄起来,方才自己应对他,也只是因为他先同自己打了招呼。

    但看他眼里毫不掩饰的不怀好意,沈伯文也没兴趣留在这里听他显然不会怎么好听的话,正好三弟回来了,便以此做借口,歉意地笑了笑,道:“不好意思,陈兄,我还赶时间,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也不管对面之人的表情如何,便拱了拱手,同沈叔常一同离去。

    直到马车都走远了,陈学山才反应过来,气得呸了一声,骂骂咧咧的,“什么东西!”

    他身边的几个人一时之间也七嘴八舌地道:“就是,不就是拜了韩夫子当老师吗,还不是个考了三次乡试都落榜的废物。”

    “也不知道韩夫子看上他什么了。”

    “李兄说得是,这沈延益啊,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真以为这次就能考上不成?”

    只有这一行人最后两个各自带着书童的士子,听到这番话之后,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这两个士子,一人名为张荃,一人名为戴连元,他们二人原本跟这些人并不熟悉,只是在同一个书院读书,来府城的路上碰见了,应他们所邀,便一块儿过来了,只是看眼前这场景,只觉得乌烟瘴气,便知同他们不是一路人了,不若早点分开。

    张荃和戴连元对视了一眼,便由张荃上前,跟陈学山辞别:“陈兄,我与连元想先行去客栈,今日一路赶路,也有些累了,想早些歇下,接下来便不与诸位同行了。”

    陈学山对待他们二人可不像对待沈伯文一样轻慢,闻言也笑呵呵地答应了,“没问题,张兄和戴兄自去便是。”

    “如此,我二人便先行告辞了,祝诸位此番榜上有名。”

    说罢,张荃与戴连元便带着小厮一同离开了。

    等到他们也离开了,这群人又故态复萌,说起了张、戴二人的坏话。说他们二人假清高,平日里为人就装得很,眼高于顶,看不上他们这些同窗等等。

    陈学山虽然没有加入,但看他脸上满意的神色,便知这些话说到他心坎儿上去了。

    也不知说了多久,陈学山才故作阻拦地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人了,免得坏了咱们的兴致,这样吧,今晚我请客,去鹭鸣楼吃饭,”

    鹭鸣楼是府城最大的酒楼,故而这些人一听是去鹭鸣楼吃饭,顿时直夸陈兄大气。

    一行人这才离开。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背影了,在一旁摆摊卖干货的老头儿才撇了撇嘴,小声道:“就这样儿的,还能考上举人老爷?”

    ……

    再说另一头,沈伯文和沈叔常顺利地找到吴掌柜所说的那家客栈,沈叔常自去客栈的后院安置马车,而沈伯文便将考篮费力地从车中提下来,然后才进了客栈里头。

    柜台后面的掌柜正忙着打算盘,就听见有一道温和的男声传来:“掌柜的。”

    掌柜抬起头看去,一个长相清隽,穿的一副书生模样的人正站在柜台前头,方才唤自己的便是这人了,他便拱了拱手,循例问道:“不知客官可是要住店?”

    “是。”说着,沈伯文便掏出了吴掌柜先前交给自己的牌子,放到桌面上,正要说话,掌柜的眼尖,看见了牌子,态度立马变得热情起来,“原来是沈秀才,吴掌柜已经派人来交代过了,给您留了一间上房,我这就让小二带您上去。”

    沈伯文没立马上去,却问道:“还麻烦掌柜的把这几日的房钱算算,我既是住店,便也按照住店的规矩来就是。”

    客栈掌柜一听就乐了,这人还真跟二太爷说的一样。

    他照例推辞了几句,沈伯文还是坚持要付房费,他便按照二太爷的吩咐,照着乡试前半个月的价钱给他算了,这点数额都用不着他拨算盘,心里稍微过了一下,就算出来了。

    沈伯文听罢,同时也在心里算了算,明白这个价钱虽然比淡季的要贵,但终究还是给他算便宜了。

    不过他后面还有等着的客人,便不再纠结,按照客栈掌柜说的房费先付了。

    他付完钱,沈叔常也安置好马车回来了,见状就抢在他前面提起考篮,跟着领路的小二一块儿上了楼。

    到了房间,小二先替他们打开房门,招呼道:“二位客官,这就是掌柜的替你们留的上房,您二位先歇着,有什么事儿叫我就行了。”

    沈伯文谢过,小二连忙说不用不用,一边退下了。

    兄弟俩进了房间,沈叔常把考篮放在桌子上,顺手关上门,打量了一圈这间房,不由得对沈伯文道:“大哥,这房间可以啊,这次你应该能休息好了。”

    沈伯文站在房内,环顾了一圈,整个房间被中间的一张屏风隔开,左边摆着床,床是一张拔步床,上头挂着烟青色的床帐,窗边放了一张书桌,上头还有笔墨纸砚等,而与书桌对面的墙边的小几上则是放着水盆,毛巾等一应洗漱用具。

    屏风的另一边,应当是被掌柜的改造过了,除了一张吃饭用的餐桌之外,还放了一张看着风格就与这间房子格格不入的床,此外,还有两个叠起来的木箱子,以供放衣服和一些杂物。

    不过看到另外一张床的时候,沈伯文松了口气,原本他还担心,只有一张床的话,三弟肯定会自告奋勇地打地铺,死活不愿意跟他睡一张床。

    也不知是吴掌柜的吩咐,还是客栈掌柜自己的安排,总归是极好的,回头定要谢过才是。

    二人一起动手,终于收拾的差不多了,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了,沈伯文便想着出去要两份晚饭,他们一大早就从家里出来,只在路上吃了两个烧饼喝了点水,现在已经饥肠辘辘了。

    刚打开房门,就恰好碰上两个人,正要从他房门口经过,那两个人也愣了一下。

    却正是跟陈学山一行人分开后来到客栈的张荃和戴连元二人。

    他们也没想到能在这件客栈中遇到沈伯文,还是张荃反应快,主动跟他打起了招呼:“这么巧,沈兄,你也住在这儿?”

    沈伯文对他们两个还有点印象,属于是家境还算尚可的学生,看他们都能用得起书童就知道了,但性格却不错,戴连元内敛些,张荃则更八面玲珑些。

    因为他们二人方才在街上时是站在人群的最后面的,所以沈伯文并没有看见他们,这时见到,只当是刚遇到,便客套地回了句:“确是如此,张兄和戴兄也是?”

    “是。”张荃笑笑,看了看门口的牌子,又道:“看来咱们几个还能当几日的邻居。”

    沈伯文挑了挑眉,“竟这般巧。”说罢看着他们身后的书童都还提着行礼,便歉意一笑:“不多打扰你们了,二位请自便。”

    张荃正想答应,不料戴连元却忽然开口道:“沈兄,等会儿不如一同用晚膳?”

    沈伯文想了想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下来。

    对话告一段落,三人便各自进了房间。

    沈叔常看他又进来了,不禁问道:“怎么了大哥,你不是出去了吗?”

    “碰到两个从前书院的同窗,约好了等会儿一起吃饭,你也去。”沈伯文说完,便坐到桌前,想了想干脆从考篮中掏出邵师兄给他带回来的那本主考官的文集,再次翻看起来。

    “行,那大哥你先看着,等会儿他们来敲门的时候,我叫你。”

    沈叔常答应的很爽快,至于是去跟读书人吃饭,那又怎么了?自家大哥还是读书人呢,不也天天跟他们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没什么不一样的。

    沈伯文点了点头,就当应了。

    约莫一刻钟之后,有节奏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沈伯文还真看入神了,没听见,全靠沈叔常开的门,又礼貌周道地给了人家来敲门的书童回复。

    ……

    另一边,张荃和戴连元已经坐在客栈楼下的桌子边了,一边等人一边说着话。

    令张荃不解的是,为什么一贯沉默寡言的好友,会主动邀沈伯文一起用饭,他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戴连元喝了口茶,才道:“我观沈兄不是陈学山等人说的那般,书院学子众多,但能出头的却不多,你我二人日后走这条路,还是应该多交些志同道合的朋友,现下也不过先结个善缘罢了,若是日后发现我看走了眼,再疏远也不迟。”

    张荃听罢,沉思了片刻,终于点点头,承认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自己虽长袖善舞,但论起看人的眼光,还是好友更准。

    沈伯文和沈叔常没让他们等多久,就一块儿下了楼,走到桌前,便先互相见礼,又跟他们介绍沈叔常:“这是舍弟,此番特意陪我过来乡试。”

    “兄弟情深,实属羡慕。”张荃哈哈一笑,调侃地说道,说罢又同沈叔常见礼。

    毕竟都赶了一天的路,到现在也饿了,饭桌上几人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各自用饭,直到吃完了,才说起话来,但总得来说先前不怎么熟悉,也无需言深,彼此之间探讨了一会儿各自的文章,又互相祝对方此次榜上有名,便各自回房了。

    ……

    乡试的日子很快到来,沈伯文的心态却从前几日的紧张忐忑,逐渐变得淡定起来。

    凌晨,天还未亮的时候,整个客栈都活了起来,厨房做起了早饭,住在这里等待乡试的士子们也都陆陆续续起了床,洗漱罢,又将自己的考篮检查了又检查,生怕遗漏了什么东西。

    沈伯文亦是如此。

    这些繁琐的东西不禁让他怀念起现代考试的时候,带张身份证和准考证就行了。

    再三检查过之后,确定没什么遗漏了,刚准备下楼吃点东西,小二却敲开了门,给他们送过来两碗份白粥并几个蒸好的鸡蛋,还有几碟小菜。笑呵呵地说:“这是咱们掌柜的让送上来的,客官您先用着,小的先退下了。”

    说罢,便放下餐盘出去了。

    沈伯文看了看眼前的早饭,不由得失笑,老老实实地招呼三弟,坐过来一起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