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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span>  但猜测总归皆是猜测。

  直到她突然来到营洲,这份猜测才日渐清晰。

  再到今夜,真正得到了证实。

  萧牧垂眸,看向怀中那张恬静的睡颜。

  这就是当年那个流着泪啃着馕饼、睡梦中哭着喊“阿翁”、临别时将首饰摘予他的小小女孩。

  她后来当真平安回家了,仅靠着小小的自己走了一段极长极艰难的路——

  “很苦吧。”

  他声音很低,很快被夜风揉散,散落在雪中。

  ……

  苦吗?

  若是问衡玉,她定要摇头的。

  相同的问题,永阳长公主殿下便曾满眼心疼地问过她。

  她答不苦。

  人在极艰难时,只想着如何求生保命,便无暇去想苦还是不苦了。

  待脱离险境,回到家中,更是只剩下满心庆幸了,高兴还来不及。

  所以她觉得一点儿也不苦。

  ……

  这一夜,衡玉睡得极香极沉。

  已记不清有多少年,不曾睡过这样放松安稳的觉了。

  没有梦到那些旧事,没有卸不下的戒备,没有一惊即醒。

  醒来时,房内静悄悄无他人,窗外阳光正盛,映着皑皑积雪,将屋内照得愈发明亮。

  这明亮透过床帐,落在女孩子伸出的手指上。

  衡玉躺在那里,抬起右手静静看着,脑海中闪过昨晚二人倒在雪地中的情形。

  彼时二人离得极近,侯爷的脸上似乎……

  会是她看错了吗?

  她那时已醉得颇为离谱,竟想也不想便伸出了手指去戳他的脸……

  然后又发生了什么来着?

  衡玉费力地回忆着,动了动被子下的左脚。

  脚腕处仍有疼痛感传来,提醒她那些零碎的画面并非是梦。

  而萧牧蹲跪下身替她正脚踝的画面,此时于她脑海中,竟于昔年里的一幕隐约有了重合之感……

  衡玉眼睛微睁大了些——她总算知道在萧牧身上的似曾相识之感是出自何处了!

  她猛地坐起了身来。

  八年前……破庙中!

  但据她此前推测,破庙中遇到的那名少年身份极有可能是……

  且后来她分明也听说过,当年于舒国公府时家满门被诛之际逃出京师的那位时家嫡子,早在临出幽州界内之时便已经伏法……

  换句话说,时家的那位郎君,早已死在了八年前逃亡的路上。

  衡玉略微平复着心绪,微微拧眉,满眼皆是疑色。

  “他分明是萧牧啊……”她低声自语着。

  诚然道,二人相似处的确不算多,是她……出现错觉了吗?

  可她平生于记忆之事上,还从未有过如此错觉。

  衡玉坐着出神之际,吉吉放轻脚步走了进来,隐约见床帐内的人是坐着的,才轻声问:“姑娘醒了?”

  “嗯,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已近午时了呢。”吉吉走到床边,将床帐收起挂好:“姑娘可觉头痛吗?”

  衡玉摇头,笑道:“睡得很好。”

  “萧侯爷也真是的,怎能将姑娘灌得那般醉……”

  衡玉闻言张了张嘴,轻轻“啊”了一声,还是替萧牧解释道:“他未曾灌我,是我自己吃醉了。”

  “姑娘昨晚果真是醉得不省人事了,萧侯爷一路将姑娘抱着送了回来,临走之际姑娘还抓着侯爷的衣袍不肯放呢。”

  “……?”衡玉万分讶然,她醉酒时,竟也如此地厚脸皮吗?

  想到那画面之窘迫,衡玉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才易醉了些。”

  不过,萧牧也当真够抬举她的,昨晚那酒饮来偏清淡,不料后劲却如此之足。

  吉吉一愣:“喜……喜事?”

  “是啊,我家吉吉要嫁人了,不正是大喜事吗?”

  “姑娘……”吉吉无端有些慌乱:“婢子不一定要嫁人的……”

  “若未曾遇到合适之人,自然是不嫁也罢,可若那人值得你嫁,又岂好错过呢?”

  衡玉认真道:“坦诚来说,此前我亦无意于蒙家,并不曾考虑过这门亲事。可之后,我不曾想到的是,兼祧之事,蒙校尉处理得很好——未起争端,皆大欢喜,足可见其担当沉稳,亦能看得出他家中纵有迂腐陈旧之念,却也愿意反思纠正,这于当下十分难得。”

  说到此处,带了些笑意:“更重要的是,他是吉吉喜欢的人——昨日我已去信,将此事告知了家中。”

  听到此处,吉吉红着眼圈跪了下去。

  “婢子这几日也在反反复复地想,无论姑娘如何决定,我都听姑娘的,可我……我舍不得姑娘……”小丫头低着头,眼泪“啪嗒嗒”地掉下来。

  “又非是嫁了人便再也见不到了。”

  “可是姑娘……”

  “我身边也不缺人照料的。”衡玉轻声截断了她的话,欣慰道:“你本也不该一辈子只围着我转的,如今能看到你去做自己想做的,经历你该经历的,我很高兴。”

  她身前围着锦被,乌发披在肩侧,巴掌大的脸上满含笑意地道:“我家吉吉这般好,日后定能将日子过得很好的。”

  吉吉抬起满是泪水的脸,与那双笑眼对视间,瘪着嘴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笑容。

  二人多年相知相伴,这一刻,已无需再多言其它。

  “姑娘……您的脚还疼吗?”吉吉忍着泪意道:“今早侯爷使人送来了一瓶药油,婢子给您揉揉吧?”

  “还真有些疼,那便揉揉吧。”衡玉挪了挪身子,坐到床边。

  吉吉应声“是”,取过药油,上前替少女将裤管挽起,倒了药油在手心里,力道均匀地按揉着伤处。

  衡玉垂眸看着认认真真的小丫鬟,不觉间眼眶也是微红。

  这门亲事,她已认认真真考量罢,除却蒙家人自身种种之外,她还考虑过蒙家与当年杀她阿翁之人是否有牵扯——

  程平的话给了她答案,蒙家是不知情的,干净的,简单的。

  如此她才能放心点头。

  且她如今距真相更近了一步,危险也又随之更近一步——当年她将吉吉带在身边,是因吉吉无依无靠。而今,能在危险来临之前,看着吉吉又有了自己的“家”,得以安稳平静度日,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

  另一边,蒙大柱忙完手上差事,急急忙忙地去求见了自家将军。

  远远地,便见印海于冷风中独自守在书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