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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来找迟早枝,是因为所谓的绯闻。

    是因为一些无边际的东西。

    以前呢?

    凡是悲伤的事,都可以追根溯源。

    迟早枝像念经一样。

    她对着墓碑说:“好久不见,你好。”

    这些都是普通的称呼。

    迟早枝接下来摸了摸石碑,她感受到一种冷度。

    原主仿佛一直注视着她。

    又仿佛是她臆想。

    说实话,原主写过一封遗书,里面有几句很有意思的话——【我总是做不好,做不到让别人开心,所以宁肯把生命交给别人去享受。】

    这次,迟原平从阴影中走出来,他看不懂迟早枝是不是惊讶他的出现,他头皮发麻:“这个名字……怎么是迟早枝?”

    迟原平很难说他现在的心情,他只是哑着嗓子问:“你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而后,他沉怒地问:“难道是你杀了她?”

    不是。

    原主是因为别的死的。

    迟早枝不愿意当这个代言人。

    但她和原主已经交集太深,甚至比迟原平更了解迟早枝。

    如果别人临走之前有愿望,该说出来吗?

    亲人有资格知道吗?

    她停顿了下,最终还是说出这句话:“迟来的歉意,够了吧。”

    原主就像一朵还未绽放的花,她还没迎来属于自己的春季。

    迟原平听到这句话也愤怒:“你凭什么责怪我?你以什么身份责怪我?你来那么久,做了什么事,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彻底切割。

    迟早枝抬起眼,仿佛自己的眼里也落了一场雨。她带着不惊扰人的音量说:“这是她的意思。”

    迟早枝一句比一句戳人心:“你是因为什么来找我的呢?是因为我的不好的消息吗?”

    迟原平与这双冷然如雨的眼睛对视,他陷入了沉默。

    他说不出更多责怪的话。

    例如小三。

    两句话之间有着足够长的沉默,没有人说,迟早枝就交代了。

    “无论如何,我觉得,你应该满足她一个愿望。”

    迟原平捏着伞问:“你拿什么姿态问我呢?”

    迟早枝抬眼说:“那么,她因你而死,你也可以不在乎吗?”

    可以说,可以解释。

    可以无穷无尽地去洗白。

    但是,谁害死了谁只是一个事实。

    迟早枝没有打伞,现在的落魄和刚进入这个世界的落魄太相似了,但现在,她没有那种迷茫不安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个人是我,不再是迟早枝呢?”

    迟早枝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你不知道。”

    她甚至不必列举事实,只一句话就可以让迟原平回忆起来,“你陪她太少了。”

    于是啊,都没有了。

    生命像是水平线,那些沉下去的、见不到天光的东西都那么消失了,渐渐地渐渐地消失。

    原主是想说的,她临死前打了最后一通电话。

    但是,对面是忙音。

    她挂断了,觉得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迟早枝没有指点别人的强迫症,但是她需要传递出别人想说但还没有说的话:“她想找你说说话,她有很多不开心。”

    原著里,迟早枝就是一个炮灰。

    像所有抑郁而死的人。

    她不能控制自己的焦躁、烦恼、痛苦,一瞬间,觉得毫无意义。

    但原主想说出口的从不是这些,她这短暂的一生中啊,全是自己和别人的眼泪。

    她太少朋友了。

    迟早枝想了想问:“你带什么东西来了吗?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迟原平咬咬牙,他说:“有。”

    这是他相依为命的妹妹。

    即使不常见面,也该说两句。

    迟原平打着伞,他面对着坟墓,那双眼睛好像冰面裂开了缝隙。

    迟原平对她说:“你走吧。”

    车来车往。

    迟原平已经不可以再失去一个人了。但等到他出门,发现人已经没了。

    没想到……

    他的意思只是让对方出去。

    迟原平想,他永远学不会让一个人开心,永远自私自利,永远淡泊。

    他说:“妈,我没有照顾好妹妹。”

    在南山坟墓那边,迟早枝放了朵白玫瑰。等她一个人走下山,浑身已经冻得很狼狈了。

    她想,今天是个不眠天。

    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橘色的了。

    今夜,你我皆无归宿。

    有人睡得很沉,果冻疗养院的吴聘聘在梦中看到一个很好看的小姐姐,那个小姐姐问她:“你是谁呀?”

    吴聘聘说:“我是吴聘聘呀。”

    那个人的面目进一步清晰,她身上有种优雅的贵气,朝着吴聘聘说:“这样啊,但是我认识你吗?”

    吴聘聘哑然。

    吴聘聘从梦中惊醒。

    迟早枝已经在外面住了,估计要睡大觉了。或许在这个雨夜,迟早枝还喜欢点个外卖。

    夜间,吴聘聘走来走去,总是想,自己是为何不敢摘下面具呢?她不想做一个遮遮掩掩的人。

    但是,她也不愿意迟早枝讨厌她。

    不是吴聘聘做错了什么,是她担心自己做错什么。是她站到迟早枝面前,自己都不敢抬头。

    因为别人光芒太热烈。

    爬行动物不敢触碰天空,某类人不敢冒犯神明。不是不敢,是没有权利。

    世界规则就是一条分割线。

    而吴聘聘没有想到的是,有人把果冻疗养院贴的实习生名字认错了,这个可以归类到调查不认真上面。

    她是小三。

    她凭借无聊的权利来上位。

    ……想到生命中的一桩桩一件件,总不敢出现在对方眼里。

    迟早枝说过:“喜欢你的每天都是好日子。”

    可,她的喜欢如此见不得光。

    所以……

    明天见到她,要送给她什么礼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