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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立在右边这人,但从身高之上就比那左边的怪人矮上许多,约莫只有五尺,因此两人站在一起极为怪异。而这家伙不仅身材短小,左脚似乎亦有些不便,沉重的拖在身后。他那蓬乱腌臜的头发好似杂草鸟巢一般,放肆的生长着,将一张苍老怪异的面容遮去大半,却偏偏露出那骇人的猩红的双眼,加上他身上披着的那件,灰黑破麻布外袍,脖颈里塞着的许多枯黄稻草,露出黝黑干瘦似枯木柴火一般的双手,指甲处极为尖锐,好似十把钢刀,赤着双脚,倚着一把柳木杖。

    这样的打扮与容貌,怎么看怎么像是裹着裹尸布,从黄泉鬼门关爬回人世间的恶鬼,要么就是靠掘人坟墓发家的盗墓贼。总之,但从外貌上看,这二人都不像是甚么好人。至少,不会是甚么善类。

    此二人来到荆南府城之时,便因“相貌特殊”被门吏拦下,不许进城。还以为他们是流窜江湖的江洋大盗,或是在捕的流窜犯,不想拿着图样文书比对的半天,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

    而这二人刚开始之时,还强压着性子,和颜悦色的与那门吏解释,只说他们乃是特地前来见令狐厌的。但此时的令狐厌已然不是那个流浪江湖的魔教少主,而是大姜国起义军的重要头领,哪里是外人说见便能见的,因此将他们阻拦在城外,不准进入。那二人闻听此言,恼羞成怒,当即抽出兵刃,就要将那门吏斩杀,露出那骇人的凶相来。

    只因门吏从未见过如此情形,更是一时被这恶鬼似的二人镇住,不敢再得罪他们,只能冒着被处罚的风险,硬着头皮将他二人引荐到韩追处,并向韩追禀明了他们的来意。韩追听罢那门吏的哭诉,又侧面打听了先前在城门口引起的骚动,判断这二人虽说看模样来者不善,但应该并非是来捣乱找茬,否则,他们大可一路杀入城中,而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更何况他们已然讲明他们的来意,只为了见令狐厌。想来那令狐厌乃是出身江湖,有一些江湖上的朋友来见他也是理所应当,情理之中。即便是前来寻仇,总躲着不见也不是甚么好办法,只要不是甚么血海深仇,都能当着面把话说个清楚,总好过东躲西藏。

    因此韩追再三斟酌之下,便下令将二人请入正厅,摆茶相待,这便差人速速去请令狐厌,来前厅相见。而为了招待二人,韩追特地在前厅摆茶,不想此二人一不饮茶,二不入座,只是站在厅中,弄得那韩追十分尴尬,也只好在此陪着他们,到头来,好似那韩追不肯招待,有意怠慢他们一般。

    正在气氛愈发尴尬之时,那令狐厌吹着口哨,大摇大摆的跳入厅中,一见到那二人背影,先是一惊,当即止住脚步,随后便露出几分疑惑,但过了一阵好似断定了甚么一般,便复又惊喜起来,也顾不得先向韩追行礼,便惊讶的喊道:“啊——”闻听如此熟悉的叫声,那二人也面露惊喜之色,急忙回身,令狐厌的身影遂映入二人眼帘。

    此二人大喜,当即快步上前,周遭的侍卫见状,皆下意识的将右手落在刀剑柄上,随时准备出手,以防这二人图谋不轨,对令狐厌做出甚么可怕的事来。但二人接下来的举动,却让韩追等人大为吃惊。只见这两人扑通一声,当即跪倒在地,纳头便拜,同时齐声说道:“拜见少主——”话音刚落,那令狐厌朗声大笑三声,便弯腰将他二人扶起身来,极为亲昵的,好似亲人一般拉着他二人的手腕,来到韩追身前,便说道:

    “我当时谁来寻我,不想竟然是他二人......韩先生,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乃是我天王教地字部,八先锋之首,唤作无戒佛。他的拳脚功夫在教中可谓是数一数二的厉害,他的斩佛刀更是令人闻风丧胆,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死在他刀下的没有一千,也有一万,哈哈!”令狐厌指着那高大的凶神恶煞的俗家和尚介绍道。说罢,那无戒佛也拱手作揖,向韩追行礼,虽然他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说罢,令狐厌转过身去,指着那矮小的驼子说道:“这一位,乃是我天王教天字部十三太保中排行第八的灰皮子。他的锁骨大法绝迹江湖多年,遁地天行术更是能在黄土之下来去自如,极为厉害!他二人俱是我爹的心腹,不想今日竟然能在此重逢,真是造化弄人啊!”那灰胡子闻言,也向韩追行礼。接下来,令狐厌便为他二人引荐韩追,道:“给你二人介绍一番,这一位乃是大贤才!他乃是我大姜国起义军的副军师,好比那汉时萧何,西蜀诸葛,有运筹帷幄之能,决胜千里之才,学富五车是博学多识啊......”

    “见过韩先生。”令狐厌在场,这二人便规矩许多,拱手抱拳,向韩追行礼。那韩追也不怠慢,一一还礼,面带微笑,徐徐说道:“原来果真是令狐兄弟的旧友,这便好了。请三位在此稍歇,或是入内堂歇息,我手上还有些许要紧事,恕我不能再奉陪。诸位留步,告辞。”说罢,那韩追复又拱了拱手,这便走出了前厅。

    而令狐厌也不见怪,他知晓韩追公务缠身,不便为他的私事操心,故而当即面带喜色的对那二人说道:“且去我房中好好叙旧,我去吩咐下人准备几坛好酒,再置办一桌好菜,为你二人接风洗尘!”

    说罢,三人便在说笑之中回到那令狐厌的房中。一进屋内,两人复又拜倒在地,令狐厌也不再端着架子,也跪倒在地,三人抱成一团,三个大男人几乎都哭成了泪人,这不仅是对今日重逢的欢喜与激动,更是对悲惨昨日的感慨与无奈。哭了一阵,令狐厌率先止住眼泪,将二人扶起身来。天王教上下,无论是教主副教主,太保先锋,还是少主,又或是普通教众,虽说明面上仍有高低之别,但事实上却是毫无架子,打成一片,因此这也是天王教能深得教众之心的原因之一。

    三人围坐在桌面,令狐厌亲自为他二人斟茶,而那无戒佛见状急忙就要从令狐厌手中接过茶壶,替他来做,不想却被令狐厌阻止。令狐厌一面为他二人斟茶,一面关切地问道:“你二人千里迢迢前来寻我,路途艰险,艰难险阻无数,想必定然吃了不少苦。既然来到荆南府,就暂且安心在城中住下,不必多想。衣食住行都由我来安排,总好过在江湖上风吹日晒,刀光剑影的。”

    “哎,少主,我们找你找的好苦啊。不过如今终于如愿,寻见了你。想来教主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了罢。”无戒佛仰天长叹一声,如是说道。灰皮子接过话茬来,继续说道:“是啊。自从老教主归天,天王教覆灭后,少主你下落不明,我兄弟二人便南下中原,苦苦寻找,不想却无有半点消息......想当初,我二人曾在教主坟前立下誓言,此生此世,无论生死,定要寻见少主!否则,即使身死,也该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轮回苦楚,绝无脸面再见教主!如今我兄弟二人既能如愿,虽死亦无憾了。”

    令狐厌闻言颇为动容,当即摆手说道:“我们好不容易在此重逢,休要说那些不吉利的丧气话。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必再提。且说说,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你们又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得到的消息是,你们早就死在漠北,无一生还了啊......”

    灰皮子与无戒佛相视一眼,表情复杂,轻声说道:“若要说起当年之事,真是错综复杂,我兄弟二人能活下来,也是一场侥幸......”

    无戒佛说道:“想当初,漠北战乱,北族入侵,先教主率领我等教众北上讨贼,力抗外敌,护我中原,不想遭奸人暗害,北有漠北强贼,南有中原武林,外有恶敌内有奸细,我们的行军计划暴露,以致于惨遭埋伏,腹背受敌,死伤惨重......绝大多数教众都死在那一仗里,就连教主大人都身受重伤,但我们还是拼死护他逃回中原,不想......”

    “不想我爹他伤势过重,最终还是没能活过来。”这后一段事,乃是令狐厌的亲身经历,因此他十分清楚。

    “不错,但那一场恶仗,还有很多细节,乃是外人并不知晓的。”无戒佛接着说道,“我教战败后,死伤惨重,我也身受重伤,昏死过去。我本以为我也会化为那漫天黄沙之中的一具白骨,也算是我这一生杀人无数的报应,不想等我醒来之时,竟然出现在一户农户的家里。”

    令狐厌闻言来了兴趣,赶忙问道:“莫非是那农户救了你?”不想无戒佛闻言,却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