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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他们相识以来,这是从未发生的事。陈盈起先有些不悦,她打开窗户探头一看,见他正坐在车棚里她的自行车后架子上,便消了气。她尽快吃完面,又对着镜子梳理整齐,收好木梳,她顺手将吃完的面碗连同积了一天的垃圾袋丢进楼道垃圾桶里。然后她换好凉鞋,下楼迎接他。

    “我想死你了。”秦宏一看见她就立刻抱住说。一股浓重的酒气从他身上传来。

    “你怎么了?”陈盈有些惊恐地问。

    “没事,就是特别想你。来,咱们去湖边。”他向前没走几步,碰到路边的台阶,几乎绊倒。她用肩膀撑着他,紧紧拉着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特别爱你。真的,我觉得我大学这四年是白过了——要不是有你,真的是白过了。”他前言不搭后语地说,“我们今天聚会,他们都带女朋友去,就我——没带,可是我跟他们说,我有女朋友——她不爱热闹,她——在图书馆看书呢。结果——他们不信。我就说——我哪能骗你们?就叫你下来,下来——给他们看看。咱们去湖边,给他们看看。”

    他使劲拉着陈盈的手往湖边走。她一声不响。

    “咦?他们都到哪里去了?”他打了个嗝,站在湖边小亭子里环顾四周,“他们骗我。你——带水了么?”

    附近有间小铺还亮着灯。陈盈起身去买水。

    “别走。不要——离开我。”他拉住她裙子的下摆,几乎把裙子扯破,“你上哪去?”

    “去买水。”她指了下不远处昏黄的灯光,“你在这边等我一下。”

    她挣脱开他纠缠着的手,扶着他侧躺在长椅上。她把外衣脱下来团成一个小包垫在他脑后,让他尽量舒服一点。他一只手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抓着美人靠的栏杆,嘴里继续重复刚才的话。他闭上眼睛,喘着粗气,偶尔咳嗽几声。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秦宏。“真像个孩子。”她心里想,有些怜惜地看他卷曲着自己的身体,懒洋洋地缩在椅子上。等她买水回来,他还维持这个姿势,只是不再说话。她蹲下身,目光和他持平,看着他均匀地呼吸,就这样幕天席地打起盹来。她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这样更方便看到他。她记得有次正在湖边走着下起大雨,豆大的雨点逼得他们无路可退,当时发现这隐蔽的亭子时周围还长着一些荒草。于是两人打着寒颤慌忙躲进来,依偎着取暖。旁边一棵高大的槐树繁花正茂,经过这场雨花瓣落了一地。等雨住了,亭子外边竟形成一股溪流。溪水载着这些微微泛黄的白色花瓣一路飘香地向湖心流去,整个亭子也身披落花。从那时起,这座破败的亭子便成为他们之间的秘密,它坐落在学校最不起眼的东北角,很多学生直到毕业也不清楚它的存在。

    也许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尽管无法罗列出关键字,但即便他醉酒不醒,胡言乱语,她也愿意从旁边观察他清秀的眉眼和笔挺的鼻子。他们像这样一起待在亭子里,也不会让她心生不安。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有他在,她就无所畏惧。她所有的关心都在他身上,她欣赏他的自由主义,鼓励他的孩子气。

    夜色越来越浓。即使是夏天,这个时候也有些凉意。她看看表,他们已经在这里消磨了近一个小时,月亮升到半空,露出斑驳的银色脸庞。他们沐浴在白色的月光里,亭外深草丛中还有蟋蟀和纺织娘争相鸣叫。槐树花尚未落尽,空气中仍能闻到淡淡的清香。她想起如果再耽搁下去公共澡堂就将停水,是时候摇醒他了。

    “秦宏。”她的手轻轻搭在他的额头。她的手指尖总是冷冰冰的,他抽搐了一下。

    “怎么?”他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皱着眉。她给他戴好眼镜。

    “几点了?”他接着说,抓着椅背上的栏杆坐起来仍显得晕头转向,“你一直在这里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