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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跟着秦云晚大师学了差不多一个礼拜,这一个星期中几乎天天都能碰到秦屿。她开始好奇这家伙的工作,这么随意、散漫、自由的,都不用扣工资的吗?他们老板大概是如来佛转世,活神仙吧。

    祁信阳自然知道秦屿并没有那么好学,不然倚仗着这么好的资源和环境,他早该在茶学届小有名气了。他这些天不过是来凑个热闹,顺带过来看看她笑话罢了。

    不过优秀的祁某人并未让他计谋得逞。

    等到最后一天,秦大师收好各类茶具,祁信阳才拽着秦屿说:“我来杭州好些天了,也不晓得哪家饭店好吃,听周澧之前推荐过附近的一家烤肉店。看你这几天这么辛苦,怎么着也得犒劳犒劳你吧。走,咱们吃烤肉去。”

    秦屿双臂环胸、眯起眼睛瞧她,真要说辛苦,也是他爹辛苦吧。这姐姐突然要请他吃饭,也不知葫芦里边卖的什么药。但他想了想,也没说啥,跟着祁信阳走进附近的一家烤肉店。

    等到服务员将各种肉品一一端上桌,他看出祁信阳终于抑制不住好奇心的样子,开口问道:“嫂子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吗?”

    她表情是一眼被识破的尴尬:“也没啥,就……那两年你哥他怎么了啊,怎么好端端地会跑到非洲去啊?”

    “他没有跟你提起过吗?”

    祁信阳摇摇头。

    秦屿抓起桌上的剪子,将五花肉一块一块剪开,在吸油纸上刷上一层油,然后把肉慢慢放入锅中:“也是,他不太愿意同人说不开心的事,他这人就这样。”

    “所以我才问你的嘛。”

    秦屿叹了口气:“好像当时省里各个医院都有援非的项目吧,那会儿正好缺一个眼科医生。他跟家里人说,同一科室的主任因为年纪比较大,而且家里有妻子、儿女的,离开那么长时间,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医院就临时派了他。怎么说嘞,当时医院的确是缺人,但只要他不同意,他完全可以不用去的。后来据我舅妈打探到的消息,院里找到他的时候,我哥压根就没推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回头还告诉家里此行可以丰富履历。但我们都知道,履历啊荣誉啊之类的,他从来都不在乎的。”

    祁信阳衔起一块五花肉,塞进嘴里:“那他为啥呢?”

    “我感觉哦,仅仅是我个人感觉,我觉得他去非洲有逃避现实的嫌疑。那时候的他大概就是想找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冷静冷静。”

    祁信阳拿筷子的手一顿,不解道:“怎么说?”

    “可能当时真的太年轻了吧,刚毕业没多久,本身记性好,加上心理素质不行,碰到治不好的病人,容易钻牛角尖。”秦屿将新下的牛肉翻了个面,“而且他这人极富有责任心,又好强,包括现在,也是这样的。没办法帮到别人,总是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可他又不是神仙,他也有做不到的时候啊。很多时候他真的尽力了,只是结果并不那么如人愿罢了。可是就是这样的啊,有时候即使你努力了,拼尽全力了,也无可奈何的。或许这就是人生吧,处处荒唐,无能为力。”

    听到这话,祁信阳感到心头蓦地笼上一层湿意。

    一阵一阵的。

    她失神地盯着锅中的牛肉,看着肉的颜色逐渐由浅变深,脑中思绪万千。

    一直以来,她以为的白豨莶,从来都是卓越优秀,顺风顺水的,看起来似乎无所不能。但实际上,那时的他也曾敏感、脆弱、沮丧、无力过,也曾兀自挣扎过。她不知道当时的白豨莶有多难过,又有多无助,宁可孤身一人跑到遥远的南半球躲起来,也不愿同别人说一句。

    他该有多痛苦啊。

    祁信阳不自觉地攥紧手心,有一瞬她真想冲到那时的他跟前。

    好想安慰安慰他,好想见见他,拥抱他,陪伴他,同他多说说话。

    好想……要是能早一点认识白豨莶就好了。

    祁信阳想着,立刻从包里掏出手机,找到白豨莶的聊天界面,在界面上编辑了许多话,把想说的想问的都打了上去。最后认真地想了想,又将它们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只给他发了条简短的消息:“白医生,我好想抱抱你啊。”

    虽然消息石沉大海。

    过了好几天也没有得到回复。

    回到北城,祁信阳从宠物学校接回了祖宗。

    从送它上学开始,到现在差不多也有三个月了。这期间倒是也见过几次面,但大部分时间它都住在学校里,算是真正意义上的住校生了。

    这家伙见到她别提有多激动了,尾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一脸求抱的表情。祁信阳只好蹲下、一把搂住它,一只手温柔地摸摸它的脑袋:“行啦行啦,你的爱意我感受到啦,够了够了。”

    经过几天的相处,她觉得狗子上学还是有明显成效的。祖宗这家伙比之前乖多了,不捣乱,不乱咬东西、搞破坏,也不在夜里蹦迪,规规矩矩的,就像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果然啊,这钱花得值。

    她想和迟榆雁分享这个好消息,跟她说她家狗子也算是孺子可教,正好她俩也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不晓得她最近过得咋样。

    谁知电话接通后,却听到了意想不到的声音:“哟呵,姑奶奶,有何贵干呐?”

    祁信阳忍不住蹙起眉头:“榆雁的手机为啥会在你手里?”

    苏木往厨房的方向瞄了眼:“哦,她这会儿在煮茶呢,没空接电话,咋了?”

    凭她与苏木这种穿开裆裤时期就结下的友谊,别人她不敢打包票,但苏木这家伙的花花肠子,就是双目失明她都能一眼识破。

    祁信阳立刻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你为啥会跟她在一块儿?你没事跑人家家里去做什么?苏木,你这狗东西,到底想要干嘛?嗯……不对,你俩喝茶为啥不找我?为啥不光顾我家生意,还是不是朋友?”

    苏木忍不住扶额,他刚准备回答这姑奶奶的上一个问题,她又蹦出下一个。正准备回答这个,她又跳到了那个,思维跳脱得让他不知如何是好:“等等等等,打住,你到底想我回答哪个?”

    “随便吧,就先说你俩怎么会在一起的。”

    听到这,苏木淡定地说:“碰巧遇上了,就约着一块儿喝个茶呗。”

    祁信阳不信:“你是说,你住城东,她住城西,你俩八竿子打不着的,且活动轨迹不同,生活、办公场所也相距甚远的,就无缘无故地碰巧遇上啦?”

    “对啊,你说巧不巧,这世界就是这么小。”

    “别跟我扯犊子,蒙谁呢你。谁不晓得你那花花肠子,小心思,你这人坏得很。”

    即便被好友损成这样,苏木也没生气,调转话题道:“你别说你打电话过来是为了骂我的,说吧,有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