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叶寻在周五这天预约了许清时。

    许清时送走上一个咨询的客人之后,把他迎接进去:“今天想聊点什么?”

    他一边轻松地问,一边给叶寻倒茶。

    叶寻接过茶杯,捧在手里,慢慢地喝了一口:“不聊什么,就来许医生你这里待一会。”

    许清时笑了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叶寻还是这样的不配合。

    但是,一个人的内心可以封闭一时,封闭久了却容易出问题。

    因此他想尝试着解开叶寻的心结。

    不然继续这么白白地收费下去,真有愧他这个心理医生的称号了。

    许清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然后坐在叶寻身旁,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人像多年好友一样地聊天。

    聊了几句有的没的之后,许清时问道:“对了,介意给我说说你放在心里的那个人吗?你偶尔会提到有关于他的只言片语,在我看来,他是个很不错的人,所以也想了解一下。话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许清时的声音放得平缓且柔和,就像是徐徐清水流过沙地,让人不会升起警惕之心。

    只不过他问完之后,还是有意识地观察着叶寻的反应,一旦叶寻表现出不想聊的意思,他也好及时转换话题。

    好在,有关于傅遇之的事,不管事大事小,都能让叶寻发自内心地愉悦起来,脸上的情绪不再冷淡,而是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我认识他的时候才初三,而他在北大念哲学,当时他还是个本科生……”

    叶寻和傅遇之的相遇称不上多美好,正是叶寻出了初中班主任的事之后。

    那个时候的叶寻才十四岁,遇到这样的事,慌了神,想要向外界寻求帮助,身边却没一个人能帮他。

    尤其是叶父叶母,不替他出头就算了,甚至还把他往火坑里推了一把。

    最终,他选择靠自己。

    那段时间,叶寻一切如常,上学下学都不耽搁。

    但是却早已经在心底里酝酿好了自己的计划。

    反观姜超这边,在这件事里,他非但没得手,还被叶父叶母狠狠地敲诈了一笔,自然是怀恨在心,便把气全部撒到叶寻头上,平时在学校没少刁难他。

    一次晚自习之后,姜超甚至还跟踪叶寻,准备再次实施自己的兽/欲。

    然而,叶寻从出校门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了姜超跟在自己身后。

    他不动声色,故意绕远路,把姜超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

    姜超并不知道自己已经陷于危险,他见天时地利人和,于是一下子扑向了叶寻:“狗娘养的,我看你今天怎么跑!”

    结果,下一秒,叶寻从书包里摸出了一把水果刀,一下子朝姜超刺过去。

    姜超没有防备,被刺中了腹部。

    局势一下子逆转了。

    叶寻完全占了上风,一下子把姜超踢倒在地上,再次狠狠地向他身上扎去。

    姜超腹部血流不止,不停地在地上爬,叫得特别凄惨:“救命,救命啊,杀人啦!”

    他万万没想到叶寻平时看起来完全是一个乖学生,眼下却能用刀伤人。

    叶寻冷眼看着他:“这代价是你该得的!”

    姜超哪还有半分平时衣冠禽兽的模样,吓得满头大汗:“我错了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再说了,我只是想上你,但不是没成功吗?老师保证以后好好做人好不好?”

    叶寻根本不听他的花言巧语,再次举起了刀。

    然而他这第三次没有成功,一只手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抓住了他的手腕:“可以了,为这样的人毁了你自己,不值得。”

    来人身穿白衣黑裤,身形颀长,在月光下,仿佛救赎的天神。

    傅遇之会出现在这个小巷子里,纯属巧合。他那段时间刚好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晚上,想去给两位老人买点宵夜,没想到买完回来,路过小巷子的时候,就听到了叶寻和姜超的争斗声。

    他没有选择袖手旁观,而是上前阻止。

    他那天晚上阻止了叶寻的动作,救了他的一生。

    此后,叶寻再回忆起他们的初见,仿佛还能闻到傅遇之身上好闻的松木香味,那香味仿佛穿越时空,留在了他内心最深处。

    叶寻并没有事无巨细地给许清时讲,只是挑挑拣拣地说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在此过程中,许清时悠闲地品着茶,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他一边倾听,一边思考着。

    听得出来,那个人在叶寻心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可以说超越了叶寻自己。

    之所以叶寻说的少,是因为他把那些记忆视若珍宝,连拿出来与别人分享都吝啬无比。

    许清时听完,及时地给出评价:“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在现代社会,大家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很少会出面制止这种事。”

    叶寻语气中带着一丝与有荣焉:“他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在北大念的哲学,大概他们这种专业的人本身就活得比别人更通透一些。他家里不缺钱,但自己却不是铺张浪费的人,把省下来的钱捐到山区和福利院,自己也常常去当志愿者。他常说,希望自己能够学以致用,用哲学造福人类。”

    许清时心想,这样的人的确很容易吸引到人,但凡在一起过,就是心底不可亵渎的白月光。

    但此时他的目的是帮叶寻解开心结,只能继续问话:“那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话音刚落,许清时就知道自己问错话了。

    因为叶寻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蒙了一层阴翳,刚刚愉悦的状态消失不见。

    许清时暗叹糟糕,急忙改口:“如果不想说……”

    “他去世了,死于一场车祸。”叶寻一字一句,仿佛要把每个字刻进心里,“他刚念完研究生,已经联系好了导师,准备继续攻读博士学位,然而他的理想永远也没有实现的那一天了。”

    许清时当了好几年的心理医生,这还是第一次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明明叶寻的表情和语气都谈不上多悲伤,但是却能让人轻易地捕捉到他声音里的颤抖,那是一个人在极度悲伤之时,却克制着自己情绪的表现。

    许清时真担心,再这么下去,叶寻哪一天就控制不住,彻底崩溃了。

    -

    秦湛开完了集团会议之后,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碰巧,这时电梯门打开,方诚从电梯那边走了过来。

    秦湛看见是他,停下了脚步:“事情办好了?”

    他吩咐方诚去叶寻他们当地找人吓唬一下叶寻叶母,方诚当天就去执行了,今天赶了回来。

    方诚点头:“办好了,秦总,咱们去你办公室说?”

    秦湛皱眉。

    办好了就行了,方诚这样说,肯定代表着有其他什么发现。

    两人来到了秦湛办公室,关好了门。

    方诚这才汇报道:“秦总,我这次去调查了一下,发现叶先生在家里过得非常不幸福。”

    秦湛拿着手机,回复了几条商务上的消息,随口道:“还用你说?要是幸福的话,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吗?”

    方诚:“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糟糕。”

    方诚这次去了解到,叶寻从小就在叶父叶母的虐待中长大,非打即骂,常年吃不饱饭,还因此落下了胃病。

    他从小学习成绩优异,可以领到奖学金,然而奖学金从来都是一回家就被抢过去了。

    更不用说给他生活费什么的了。

    秦湛越听脸色越差,沉声道:“那叶寻上学期间的开销怎么办?”

    方诚:“叶先生平时都是去打零工赚生活费。”

    然而,想想都知道,一个学生能赚到什么钱?大学的时候,还稍微好点。小学到高中期间,就只能去餐馆或者超市一类的地方当小时工。

    最后,方诚汇报了一个更加揪心的,那就是叶寻初中班主任那件事。

    听完之后,秦湛面沉如水。

    他虽然不喜欢叶寻,但也觉得叶寻并不让人讨厌,相反,他的性格应该是很受欢迎的一类,没想到从小却是这么不受待见,吃了这么多苦。

    秦湛只觉得心里酸酸的,他再次吩咐方诚:“去打听一下那个姓姜的还在教书没有,挖出他的错误,让他身败名裂。”

    再怎么说,叶寻现在也是他的人,没理由被别人欺负成那个样子,他还不做点什么。

    方诚点头:“好。”

    “等等。”秦湛叫住了他,“要注意保密,不要把他和叶寻的事翻出来了,否则到时候会对叶寻造成伤害,没人想一遍遍回忆自己的痛苦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