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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寒呆住了。

    阮青枝心惊胆战,试探着扯了扯他的衣袖。

    没反应。

    “夜寒……”她怯怯地唤。

    夜寒忽然拂袖起身,望门便走。

    阮青枝急坏了,忙扑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又开始哭:“我没答应他啊!我又不傻……我又不认识他!我可烦他了真的!”

    夜寒被她拖着没走出去,却也没有回来的意思,看着门闩追问道:“你没答应他什么?”

    阮青枝吓得一缩没有答话。

    夜寒忽然转过来:“他对你……提过分的要求了?他欺负你了?!”

    “我没答应他!”阮青枝急得跳了起来,“我反抗了!他没得逞!他说他是我夫君,可是我又不记得他,我又不喜欢他……你不能为这个嫌弃我,我已经够惨的了,这件事根本不是我的错!”

    夜寒停顿了一刻,推开她,再次转身。

    阮青枝下意识地追了两步,之后狠心停了下来,咬牙:“那咱们现在就算……完了?”

    夜寒的手停在了门闩上。

    阮青枝看着他的脊背,神色渐转淡漠,语气平静:“能不能打个商量?看在我勉强算是帮过你一点忙的份上,你给我个虚名。我只要凤印,你若不想见我可以永远不见。我会是一个最完美的皇后,打理后宫、照管嫔妃、平衡各方势力,这些事不会有人比我更在行了,真的。”

    “你想岔了。”夜寒的手放了下来。

    “这样也不行吗?”阮青枝急得又向前走了两步,再次顿住,咬牙:“那,我拿到凤印之后即刻自尽,行不行?‘他’说过我这一世不必活到寿终正寝,我早死几十年应该没关系的!这样也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你也可以找个借口把我葬在别的地方,不用入皇陵……”

    “你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夜寒猛转过来,一把将她薅进怀里箍紧,低吼:“已经够烦的了,你能不能不要瞎闹?!”

    阮青枝觉得胸口仿佛被一记重拳砸下来,疼得一滞。

    她轻咳一声顺了顺气,勉力维持着声音平静:“这怎么能算瞎闹,我这不是在跟你打商量吗?你这孩子怎么乱发脾气呢?”

    “不是!”夜寒顿时慌了,“你叫谁孩子……阮青枝,你给我……别闹、别添乱、别胡思乱想,行不行?”

    “我知道这样也许会让你为难……”阮青枝迟疑着。

    夜寒将她拎起来快步奔回内室,扔进床里,压下:“你先别说话!语气给我换一下!别装老太太,行不行?我害怕!”

    “那,我装小姑娘也没用啊。”阮青枝黯然道,“你已经开始厌恶我了,我若再不沉稳些,你定然会觉得我一个老太婆发嗲装嫩实在是太恶心了!”

    夜寒哈哈笑了。

    阮青枝皱眉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阴晴不定,简直太可怕了。

    但夜寒还有更可怕的。他很快敛了笑容,认真地道:“没事,我口味重。别说你现在顶着一张小姑娘的脸,就算八十年后你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发嗲装嫩,我也吃得消。”

    阮青枝有些懵。

    她怎么觉得,这小屁孩仿佛是在说情话?

    所以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他刚刚不是已经恼了,要跟她一拍两散了吗?又不散了?

    完蛋,这孩子不会有那啥……恋老癖吧?

    夜寒看见阮青枝眼珠乱转就知道她没想什么好事,忙伸手遮住了她的眼,无奈道:“别瞎想行不行?我什么时候厌恶你了?这会儿我心里正不好受,你这……全给我搞乱了!”

    阮青枝推开他的手,瞪眼看着他:“你没厌恶我?那你跑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活了九辈子了什么不知道!你就是觉得有人惦记我就是我的错,有人羞辱我也是我的错,有人欺负我更是我的错!哼,你们男人都一样!”

    “不是。”夜寒咬牙,“你想错了。”

    阮青枝气急:“我想错了,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想的啊?你跑什么?人都跑了还说没厌恶我,让我怎么信你!”

    “是我的错。”夜寒叹了一声,拥紧她:“我太急了,忘了你还在害怕。你受了那么大委屈,心里一定难过,我该陪着你。”

    阮青枝本来没怎么委屈,被他这么一说倒真觉得鼻子酸了起来,有点想哭。

    想想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啊,眼看就要功德圆满了,忽然冒出个连脸都不肯露的不知道是妖是鬼的东西自称是她丈夫,夜夜入梦搅得她不得安宁!

    恶心死了!

    阮青枝咬住唇角,垂下眼眸不肯与夜寒对视,怕他看出她没出息被他两句话就说得丢盔弃甲了。

    夜寒叹息着,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低声道:“我在这里陪着你,你睡吧。”

    阮青枝摇摇头,身子紧绷着:“你先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要跑?”

    夜寒迟疑了一下,叹道:“我在想,作为一介凡人,我只怕没本事去同神仙相争。但历来那些神神叨叨的不都说帝王是‘天子’吗?如今我已经是帝王,或许未必没有同神仙争一争的可能。只是我当初登基太过草率,不知天上认不认。我打算回去找礼部为我重新安排登基大典,把祭天祈福那一套搞得全乎点,顺便问问上头,神仙就可以随便抢人媳妇吗?”

    阮青枝被他说得心里又酸又软,一边吃吃笑着说他蠢,一边哭得稀里哗啦。

    夜寒忙拿了块帕子塞给她,故意作出一脸嫌弃的样子。

    阮青枝偏揪着他的袖子擦泪,之后又觍着脸问他:“你要同神仙相争?争什么呀?”

    夜寒扯回袖子,白了她一眼:“争一个据说打理后宫很在行、照管嫔妃更在行的完美的皇后。”

    阮青枝咬着下唇,笑得很凶:“后宫?嫔妃?”

    夜寒冷哼一声,又把她按在了枕头上:“五天没睡了,怎么还这么爱瞎折腾?算朕求你了,睡一会儿吧。”

    “那你……”阮青枝迟疑了一下,“祭天的事还办不办了?我觉得这个思路挺好的。”

    顺便,大婚的事如果能赶着办了或许会更好一点。就算对方真是神仙,纠缠有夫之妇也该收敛一点吧?

    夜寒却犹豫了一下,沉吟道:“父皇新丧,庆典确实不宜大办。这个法子不是不能用,只是……需要往后拖一拖。”

    这是冷静下来,打消了原来的念头了。

    阮青枝知道他说得有理,但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失望。

    夜寒察觉到了,忙又将她拥得更紧了些,哑声:“这件事我会同礼部商量,看有没有别的办法提前一些。事情解决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这件事对方不占理,别怕。”

    阮青枝窝在他的怀里,倦意上涌,终于合上了眼,迷迷糊糊地问:“那我睡着以后,你不走吧?”

    “不走。”夜寒安抚地拍拍她,“睡吧。”

    阮青枝撑不住,果然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夜寒却一夜没合眼,一直紧张兮兮地看着她,生怕她梦里又见到那个“夫君”,闹出些让他接受不了的事来。

    万幸一夜无事。阮青枝睡得极沉,连呼吸声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四更时分,外头窗棂上咚咚响了两下,随后远处传来一声怪腔怪调的鸡鸣。

    夜寒无声地笑了笑,待要起身,阮青枝却立刻察觉到了,人还没醒就先皱起了脸,仿佛要哭。

    夜寒忙又拥住她,哄孩子似的拍着,心里犯起了愁。

    虽然听阮青枝的意思,那个“夫君”此前都是夜里鬼鬼祟祟来,但是天亮之前这点儿时间勉强也算“夜里”啊,万一他一会儿又来了呢?

    夜寒是无论如何不肯放心的。但是,他也不能不上朝啊。“君王不早朝”的名声可不好听!

    外头鸡鸣一声接着一声,叫得无比响亮。

    夜寒没法子,只得拽过一领斗篷将阮青枝整个儿裹了,抱着出门。

    幸好两个人都未曾解衣,这样起身倒也没有什么不便。

    程虎李三等人在廊下迎着,紧张兮兮小心翼翼:“爷,您这是赶着要回宫上朝吗?”

    夜寒向他二人脸上扫了一眼,冷声:“你们两个长本事了,打鸣都会了!刚才是谁打的?”

    程虎疯狂摇头表示听不懂,李三却没出息地向旁边蹦开了,伸手指了指:“程哥打的!”

    “李三狗子你——”程虎气得一蹦老高。

    夜寒脸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