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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夜寒并没有工夫去琢磨些有的没的。

    五七大祭的规矩很繁琐,从下午到半夜,他一直不曾得闲。

    晚膳后阮青枝自己回了养居殿,抹骨牌掷骰子玩闹到几个小宫女都偷偷打哈欠,她仍不肯去睡觉。

    还是携云看不过打发了几个小宫女自去休息,又强按着意犹未尽的阮青枝换了寝衣,将她推进了帐子。

    伴月也在旁说道:“都住进来了就别装不好意思了,该睡睡吧!那一个说不定一宿都不回来,你还不睡了不成?!”

    阮青枝心道可不就是一宿都不能睡了嘛!她要是敢一个人睡,那还住在宫里干嘛?

    这些烦心事她也不愿说给两个丫头知道,没法子只得寻了个借口说要看书,让携云给她随便拿了本游记来打发时间。

    如此一直熬到三更时分,终于听见外头人声响动。

    阮青枝第一时间就起身扑了过去,鞋子都没穿。

    夜寒被撞了个满怀,忙伸手将她捞起来,抱回去塞进被子里:“等着,朕换了衣裳再来陪你!”

    跟来服侍的小太监们眼睛看着脚尖,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阮青枝却不肯乖乖躺着,很快又翻身滚到床沿上,掀开一角帐子向外窥探。

    夜寒眼角瞥见,耳根悄悄地红了。

    小太监们今夜格外麻利,三下两下便帮夜寒换了寝衣摘了发冠,飞也似的退了出去。

    夜寒站在妆台前停顿了一瞬,转身回来,含笑:“你吓着养居殿的奴才们了。”

    阮青枝从帐子里钻出颗脑袋,四下张望了一番,悄声问:“他们都走了?”

    “被你吓跑了。”夜寒向门口抬了抬下巴,“我还从未见过他们吓成这样。”

    阮青枝嘻嘻笑了,掀开帐子拍拍枕头:“吓跑了他们最好,我可不喜欢睡觉的时候床底下有人守着!喂,你吹了灯吧,时候不早了,吹了灯入睡快些!”

    夜寒闻言松了口气,隐隐地却又仿佛有几分失落。

    寝殿中原本只点了两支蜡烛和床头的一盏纱灯,夜寒一一都吹熄了,摸上床来,将阮青枝连被子一起搂住:“睡吧。”

    阮青枝掀掀被角示意他进来,低声道:“我已经叫人查看过了,你这养居殿里只有一床被子。你不进来,不怕着凉啊?”

    夜寒没有吱声,默默地把胳膊和腿伸了进来。

    阮青枝嗤地一笑,肩膀用力往前蹭了蹭,钻到他怀里蜷着睡。

    夜寒伸手抵住她的肩想隔开一点距离,之后似乎又觉得这样不够坦荡,忙放了手,胳膊搭在她肩上向内搂了一搂,低声道:“睡吧。”

    阮青枝点点头,之后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散乱的发丝和温热的气息一起拂过夜寒的颈下,激得他周身紧绷,寒毛都竖了起来。

    “你,”他咬了咬牙,问了个最安全的问题:“叹什么气?”

    阮青枝又摇了摇头,几根特立独行的发丝在夜寒的颈下扫呀扫,愈显得她软绵绵娇怯怯像只小奶猫:“没什么呀。你不要想太多,这种问题一般都能治的,治不好也没关系……总之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放宽心就好了。”

    “这种问题,”夜寒想了半天,灵光一闪,明白了:“能治?你疑心这是病?”

    阮青枝又点头,夜寒忙伸手托住她的下巴:“别乱动,安静说话就好!”

    阮青枝委委屈屈地又往枕头上蹭了蹭,低声道:“是病吧。没病怎么会这样呢?不过你也别担心,只要是病,就总有办法的。”

    夜寒想了想,叹了口气:“你说得也有理。是心病吧?有时候就是想太多了难免疑心生暗鬼,放松下来反而就没事了。”

    “没错!”阮青枝的声音添了几分欢喜,“你也这样想,那就好办多了!明天我斟酌个方子,让他们送药材过来!反正你治伤的药也是送到这边来煮的,混在一起别人也看不出什么……几样要紧的药材不能从太医院拿,可以让程虎他们乔妆去买……对了,我先前不是说过要开药房嘛,干脆杂七杂八的药都买一些,这样即使被有心人发现了,他们也只当是我在瞎搞,不会起疑心的!”

    夜寒答应了,之后又皱眉:“怎么还要那么小心瞒着人?这个方子很怕人知道?算……巫医吗?”

    “不是巫医啊,”阮青枝扭了扭脖子仰起头,“但是传出去毕竟不好听吧。外头那些人的嘴都可臭了,这种事怎么能让他们知道!”

    夜寒笑了:“你想得很周到,咱们现在确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所以,你答应了?!”阮青枝很惊喜,语气都清亮了起来。

    夜寒觉得这丫头简直莫名其妙:“治病是好事,我为什么不答应?你自己是神医,难道还要讳疾忌医——忌你自己吗?”

    阮青枝心情大好,哈哈笑了:“我只怕你心里接受不了,你肯正视就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就开始熬药,你先慢慢喝着……”

    “等等!”夜寒忽然觉得不太对,“我先慢慢喝着?你治病为什么要我喝药?”

    阮青枝呼地坐了起来,气恼:“说了半天你在说什么呀!我治什么病?我哪里有病,你给我好好看看!”

    “不是……”夜寒大为紧张,也跟着坐了起来:“咱们不是在说你夜里做噩梦、睡不安稳的事吗?”

    “什么呀什么呀!”阮青枝焦躁得直拍枕头,“合着我说了半天你一句都没听明白,驴唇不对马嘴居然还答应得挺好?我夜里睡不安稳是因为有个王八蛋强行入我的梦,这怎么可能是病?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

    “那,”夜寒心里忽然觉得很不妙,“你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

    阮青枝拍着枕头,气急败坏:“还问,还问!我当然是在说你不举的事啊!”

    ?!!

    夜寒嗷地一声滚下了床。

    阮青枝趴在床沿上探出头去,眼睛瞪得溜圆,无辜地看着他。

    “怎么,不能说吗?你看,你还是讳疾忌医……”她小心翼翼地道。

    夜寒半躺在地上,一手按着心口、一手扶着腰。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色,只听见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

    阮青枝揣摩他的心思,觉得他此刻必然羞恼万分,只得加倍小心,放软了语气道:“你要相信我。我的医术还可以的,我说能治就一定能给你治好。这种事也没什么丢人的,民间有很多……”

    “够了!”夜寒扶着床沿猛扑过来,死死地捂住了她的嘴。

    阮青枝吓坏了,疯狂摇头,呜哇乱叫:“唔……勿要……哈(杀)我!够(救)……呜哇!”

    门板笃笃响了两下,小太监的声音怯怯地在外面试探:“陛下?”

    “滚!”夜寒厉声吼,“滚得远远的!谁叫你们在门口的?!”

    一阵脚步声响,小太监飞也似的逃了。

    阮青枝心中大叫不妙。

    连门口的太监都撵走了,这是什么意思?要灭口吗?!

    “夜寒你看看我!”阮青枝摇头甩脱了夜寒的手,吓得声音都发颤了:“我不是别人,我是你媳妇!你这件事总得有人知道,我知道总比别人知道的好……”

    话未说完只觉身上一沉,夜寒欺了上来。

    这么近的距离,阮青枝看见了他红得发紫的脸色,更听清了他重得吓人的喘气声。这种被狩猎般的紧张处境,吓得她浑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夜寒单手箍紧她的腰,另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抵在枕头上,压得死死的。

    阮青枝早吓得紧闭了眼睛,嘴巴却不甘心闲着,又乱七八糟地哀告起来:“夜寒夜寒,你清醒一点!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我还要给你治病呢唔唔……”

    后面的声音自是被堵了回去。

    阮青枝依旧不敢睁眼,黑暗中只觉得呼吸被剥夺了,唇齿间尽是他的气息,撕扯纠缠,头脑渐觉昏昏沉沉,如在梦中。

    身子软得不像话,浑身上下半点儿力气也没有。要不是有夜寒抓着她的肩,阮青枝简直疑心自己会化成一汪水渗到褥子里去。

    完了完了,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