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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就只配嫁个奴才了?”回到惜芳园之后,阮青枝依旧为这句话耿耿于怀:“我是比她丑还是比她笨啊?”

    夜寒面无表情地道:“你不是天定凤命。”

    “但我也不是什么见鬼的煞命对吧?”阮青枝坐在门槛上,回过头来看着他:“我若是真的煞命,相府这些人早就死得差不多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一个个耀武扬威的!”

    携云端了茶汤过来,沉吟道:“我听人说,小姐从前确实是有些煞气的,身边服侍的人死的死病的病,直到后来搬到惜芳园才渐渐地好了些。算命的说,府里幸亏有二小姐的祥瑞之气罩着,否则灭门破家都是迟早的事。”

    伴月在旁嗤笑:“小姐年纪小不知事,好不好还不都是旁人嘴里说了算!他们说那些人都是被小姐的煞命累害的,我还说是他们暗地里动了手脚呢!就像多年前惜芳园的那场大火一样……”

    携云一拍巴掌,夸张地赞叹:“哟,伴月你如今聪明了许多啊!”

    伴月听出这不是真心夸赞,立刻转身扑过去要撕她的嘴,两个小丫头笑闹成一团。

    阮青枝含笑看着,摇头叹道:“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夜寒坐了过来,“他们一口咬定你是煞命,你就别想顺顺当当嫁到高枝上去。”

    阮青枝看了他一眼,依旧摇头:“我不在乎他们咬定什么,所谓的煞命也不是他们咬出来的。我是在想……”

    照理说煞命之人应该是时时处处都会倒霉、也会给身边人带来灾厄的,可是她这段时日帮到了余仲谦、救过了老夫人和柳娇娇,自己也得到了栾老夫人的爱护……这些可都不像是煞命之人该有的遭遇。

    因为这些事,阮青枝一度疑心自己的“煞命”是金氏和相师合谋捏造出来的。

    可是又不对。即便相师的话不可信,司命神君那里的消息总不会出错吧?

    阮青枝想了很多天,心里渐渐地生出了一些希望:

    即便是天定的命数,也未必完全不能改吧?她前面八世一直都是在靠命,大不了这一世靠自己就是了!

    阮青枝啪地在门槛上拍了一把,站起身来。

    夜寒等了半天不见她把那句话说完,心里不禁有些烦躁,也跟着她站了起来:“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两个丫头听见这话也停下打闹,凑了过来。

    阮青枝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现在谈‘打算’还太早。我爹又不会真把我嫁给睿王作妾去!”

    “他若是真答应了呢?”伴月急问。

    阮青枝微笑:“那不是正合我意?只要让我进了王府,别说作妾,就算让我做个丫鬟,正妃之位也迟早是我的!”

    夜寒脸色一沉,咬牙嘲讽了一声:“异想天开!”

    携云忧心忡忡:“只怕二小姐和金夫人不会让你顺顺当当嫁进王府去!万一她们使坏,把你嫁到小门小户去吃苦怎么办?”

    阮青枝的笑容顿时僵住:“那就真麻烦了!毕竟……”

    毕竟踹了丈夫改嫁或者辅佐丈夫改朝换代都不容易。

    不过,现在还不到发愁这些的时候。阮青枝看得很明白:“我父亲不会把我嫁到小门小户去的。一来他丢不起那个人,二来那样做对他也没什么好处,他还指望用我来替阮碧筠铺路呢!”

    伴月越想越迷糊,急得头都疼了:“这也不对,那也不行,这个局面到底怎么破?”

    夜寒很冷静地道:“破不了才是正常的。”

    “什么意思啊?!”伴月更糊涂了。

    阮青枝安抚地拍拍她,解释道:“夜寒的意思是说,睿王这次提亲本来就是个坑,当然不会让咱们轻易跳出来。”

    伴月最初还是懵懵懂懂的,后来也终于渐渐地想明白了。

    所以局面又回到了几天前的样子:阮青枝再次被打上了睿王府的烙印,今后将落到无人敢来求娶的地步,而睿王府的大门并不会真的对她敞开。

    “卑鄙!这是要把人活活吊死在睿王府那棵歪脖树上啊!”携云咬着牙骂道。

    阮青枝看着满院子的枯枝,悠悠笑着一点也不慌:“吊着也无妨,咱们把他家树砍了就是!”

    总之,这件事还不值得她发愁。

    夜寒听到此处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影:“小姐说得对。”

    说罢攥了攥剑柄转身就走。

    伴月下意识地追出两步,急问:“喂,你去哪儿?快到吃饭的时候了!”

    夜寒脚下不停,高声笑道:“我去磨刀!”

    伴月悻悻地转了回来,嘀嘀咕咕抱怨:“莫名其妙!他不是用剑的吗?磨的哪门子刀?”

    阮青枝看着夜寒的背影若有所思。携云又凑过来低声道:“小姐,夜寒的来历要不要再查一查?他这样时常来无踪去无影的,咱们也不知道他出去做什么,万一惹出祸端连累了咱们就不好了。”

    “就是就是!”伴月立刻附和,“你看,他十回有八回是在晚饭时分往外跑,有时候半夜回来、有时候干脆一整夜都不回来,会不会是在外头寻花问柳……”

    阮青枝没忍住笑了出来:“他还寻花问柳?你当寻花问柳不用花钱啊?再说你看他哪儿像个会寻花问柳的样?依我看他多半是趁着夜色出去打家劫舍去了!你们上次不是还跟我说他手下有几十个兄弟?他那形象,分明就是个土匪头子嘛!”

    伴月听到此处眉头皱得就更紧了:“那还不如去寻花问柳呢!”

    阮青枝哈哈一笑,拍了拍手:“管他做什么,他又不是真的奴才!好些天没去给祖母请安了,今天你俩陪我一起去!”

    这边主仆三人重新换过衣裳一同去了春晖院,那边夜寒却并没有去磨什么刀,一个人翻过院墙沿着巷子奔出一段路,闪身进了一座不起眼的小院。

    里面立刻有几个汉子跑着迎了出来。

    当先一人粗门大嗓抢着说道:“爷,那边的寨子安排妥当了,弟兄们已经住了进去,周围的村子也打过招呼,都没有问题!”

    夜寒一路走一路听着,待那人说完又问:“北边有消息没有?”

    旁边一个瘦长的年轻人接道:“已经被接管了。弟兄们按照您的吩咐按兵不动,并没有起冲突。只是……据说新过去的那几个畜生很不地道,遇事就让咱的人打头阵不说,还抢功!”

    此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愤慨,屋里屋外骂声顿时响成一片。

    夜寒坐下来喝了碗水,沉声道:“告诉他们暂且忍耐一时,有报仇出气的时候!”

    年轻人答应了一声,接着又是一个细细的声音说道:“上京里最近的进展也不错,五爷那边昨天就来消息了。楚公子让来问问您,要不要回应?”

    “先不急,”夜寒沉吟道,“先让寨子那边闹点动静,要确保能传到京里来,但不要太过火,免得吓坏了某些人。”

    粗嗓门汉子闻言立刻哈哈笑了起来:“是!可千万小心别吓着他!那小子跟个兔儿爷似的,听见屁大点动静哧溜一声就藏起来了,就那点儿胆量还想立大功、还想让人赞他一声英雄了得咧!”

    众人跟着哄笑一阵,夜寒又沉声道:“原先安排的事照旧要做着,眼下这几天是个空,老程你们几个再想法子折腾折腾他,别让他太闲了!”

    “不是,”被点到名字的老程愣了一下,“……爷,他还闲呐?他不是还在床上躺着呢吗?我们给他揍得不轻啊!”

    “轻了!”夜寒瞪他一眼表示不满,“脸上脑袋上没舍得打吧?要不然他怎么还有能耐想损招欺负人呢?”

    老程唉哟一声拍了拍大腿:“原想着好歹是个王爷,给他留着一张脸算是个面子,合着那张脸他也不打算要?那行,弟兄们今晚再去揍他一次!”

    夜寒点了点头,脸色缓和了些。

    老程见状便堆起笑脸,试探着问:“那小子又干什么事招惹您了?”

    夜寒没有答话,神色冷冷站了起来:“今晚,我要再去一趟。”

    在场众人同时一惊,忙七嘴八舌地劝阻:“爷,您上次的伤还没养好,而且对方未必没有防备,还是等一等再……”

    “不等!”夜寒抬脚便走,“再等下去还有我什么事!”

    ……

    相府春晖院内,阮青枝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剥着栗子,画面十分温馨。

    老夫人却并不觉得欣慰。

    她眯起眼睛看着阮青枝,脸色很不好看:“你还是执意要留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