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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筠儿见过大哥,见过兰时表兄。”

    段筠今年十岁,着襕衫扎帕头,想是刚从书卷上被人拔下来,清秀小脸神情十分严肃,跟刚刚见过面的夫子如出一辙。

    “这小子不知像了谁,整日老气横秋的,没有半点趣味。这次本来要带他下洛临,谁知他自己说怕耽搁课业,不肯去。”段昇玩笑道,伸手给段筠捡下一片掉在肩头的落叶。

    段筠这厢见过好,不一会便要作揖告退:“筠儿还有课业未完成,今日事今日毕,就不叨扰两位兄长了。”

    段昇揉上他的脸颊,笑骂:“小书呆子。”让他随不远处等候的夫子回去了。

    “那一年段筠刚出生,我娘动了念头,还与父亲生了好大的龃龉。”时过境迁,段昇提起来的语气欢快不少,“明明没到表哥你家,倒是和表哥你小时候的性子越来越像,整日抱着书不放。”

    虞兰时也想起了那段往事,垂眸不语。

    就在这时管家来通报道:“罗公子到访。”

    其实罗孜尚无官身,连州侯也未为他请封世子。但连州侯爱子之名尤为远播,众人包括罗孜自己已然默认世子之位不可能旁落他人,所以见者都如此奉承讨罗孜欢心。

    “这位是我的表兄,虞兰时。这位是连州侯世子,罗孜。”

    罗孜虽在来前理正了衣冠,但身上厮混久积攒的酒味脂粉味,他自己被淹入味浑然不觉,大老远就冲得人皱眉头。

    段昇为二人介绍时,难得地有些心虚。他与这位罗世子算不上交好,实在是裘安城圈子就这么大,宴会上一来二去有些朋友关联,就算熟识了。不知怎的,这位罗世子似是对他青眼有加,好些时候都要拉上他。但这位世子实在过于跋扈沉溺酒色,非同道中人,段昇有心拉开距离,又碍于地位之别,不能过于直白。

    这才到今日在虞兰时面前出了不大不小的糗。

    希望表哥不会以为他也是这等纨绔,只顾贪图享乐。但晚了,虞兰时行礼后,向段昇看来的目光带了几分不赞同与谴责。段昇只得笑笑含混过去。

    罗孜揣着一肚子窝囊气,在香阁里没撒干净,正找段昇这个明白人说来着,哪里顾得上瞧他的什么表兄。

    他拂袖落座即大骂出声:“老子让个女人下了套了!不就看了她一眼,我那死鬼老子竟然因此骂我,扣我银子,现在那女人还在全城散播谣言,要我身败名裂!”

    段昇早前出去也听到些风言风语,心知罗孜这人的眦睚必报,边使小厮过来斟茶,边顺口接道:“世子能有闲心到我这里说话,想必已有报复回去的法子了。”

    “我就说段昇你小子机灵,远胜那些巴结我想从我身上掰下点什么好的人。”这话说得罗孜舒心不少,更不吝啬显摆给人看,“本世子当然有法子,我那死鬼爹不是要本世子认错吗,本世子就如了他的愿!我预备大摆筵席,当着全连州有头脸的人面前给那女人,好好道一个歉!”

    嘴上说着道歉,他眼里却逞着凶恶,“敢这样下我面子,我就非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好好以牙还牙!女人在床上不都得张腿伺候我,等到她雌伏在我身下,必得折磨到她哀哀求饶不可!才不辜负她害我的一番好意!”那场景,光是想象都令他血脉偾张,不可遏止。

    几杯茶下肚,冲散了顶脑的酒意怒火,罗孜惬意地目光一别,看到了旁边静坐的虞兰时,看他身上的黛蓝袍衫,与捻落棋子的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你这位表兄好生别致啊。”

    不单单是脸,还有周身气质,艳而不妖,冷而不寡,招得人一看再看。即使罗孜不好此着,也晓得将这人放进那等市场,该有多走俏,必定门庭若市。

    他扬扇而笑,施恩般道:“倒有几分本世子的风姿。”

    闻言段昇心里破骂一句你好大的脸,勉强喝了口茶掩饰,客观道:“平心而论,我表哥哪里及得上世子你,单说这衣裳就逊色许多……”

    红紫镶半的衣袍上绣了牡丹蝴蝶,挤挤挨挨,乱花人眼,不想再多看一眼。

    “算你识货,这件衣裳可是连州仅此一件的货色。”罗孜颇为自得,继而厌烦地摆摆手,“你也少吹捧我,你整日就差吃斋茹素成个秃头驴了,本世子正好定了座院子,今日你非得和我一道去不可,好好修剪你不合群的枝丫!”随后睇一眼虞兰时,大发慈悲地,“你这位不知哪里来的表兄,留下一人也可怜,就一道去罢。”

    那个大染缸子可如何去得,光是里头人嘴上的污言秽语,若是让娘亲知道他带表哥去了那,断断不会轻饶了他!段昇很是犯难,正预备委婉拒绝,就听虞兰时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不去。”

    指尖按下的棋子咯噔一声,悬起了段昇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