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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浅从前没种过树,她对种树的概念还停留在‘挖个坑、撒种子、把坑埋了’这三部曲上。

    但乔深显然是老手了,他把铁锹扔给陆浅:“先挖个大塘,长、宽、深0.8米左右,会么?”

    体力活这种事情陆浅还是很擅长的,不就是挖坑么?这事儿以前当兵的时候做过,陆浅熟练得很,铁锹一挥,扎进土里,军靴踩在铁锹上,往土里埋深了些,一锹子土就顺利的挖出来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种树,但陆浅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她看着乔深蹲在幼树旁,拿着剪子的动作很熟练:“你在干嘛?”

    “修剪根系损伤。”

    陆浅没听懂,又挖了一铁锹泥土出来:“这是什么树啊?”

    “银杏。”幼树的树根在他手里,白瓷一样的手指拂过树根,像是他倾力打造的艺术品。他说,“银杏是第四纪冰川运动后遗留下来的裸子植物中最古老的孑遗植物,和它同纲的所有其他植物都已经灭绝了。”

    陆浅对银杏的认识,还停留在遍地金黄的落叶上。只知道秋天落叶时铺满一地,是漂亮的城市景观,倒是不知道它活了几亿年。

    乔深说:“它还有个名字叫‘公孙树’,因为生长慢,寿命长,所以有‘公种而孙得食’这个意思。这地方将来要建一片环保水源涵养林,下个星期志愿者就会入场植树。我们是第一批过来的。”

    这树种得很有意义,陆浅的铁锹挥得更卖力了。

    天边的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陆浅发丝上的雨珠子就像洒落的白糖一样,乔深把修剪好的幼树抱了起来。

    陆浅用袖子擦去额头的一层薄汗,看看自己挖的大坑,又看看乔深,一脸求表扬的样子。

    乔深夸她:“嗯,挖得不错。”

    陆浅刚想谦虚谦虚,就听乔深接着说:“不过这树不宜现挖现栽,挖塘时上、下层土要分开堆放。”

    乔深扛着两颗幼树,朝空地边缘走去,陆浅走近了才看到,这儿早就挖好了一排坑……

    陆浅真想一锹子拍死他!

    乔深动作熟练的把幼树放进去,然后教陆浅回塘,下肥料。

    陆浅虽然是第一次做,但在乔深手把手的教学下,学得特别快。第一棵树几乎是乔深在动手,第二颗树的时候,她已经可以独立完成了。

    看着稳扎稳打的两颗幼树,陆浅脸上终于扬起了灿烂的微笑:“我种得对吧?”

    乔深喜欢看陆浅傻笑的样子,没心没肺,却让人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来,只要她笑了,他便忍不住也扬起唇角。陆浅应该是有两颗心脏的,一颗刀枪不入,一颗一碰即碎。乔深很庆幸,她脆弱的那颗心脏,只展现在自己面前。

    他笑着夸了她一句:“厉害。”

    然后丢了一个塑料桶给陆浅:“去打水。”

    陆浅提着桶,乖乖跟在乔深后面。打水的地方就在星水河,从丘陵地到星水河,要经过一片绿林。去打水的路上陆浅没有仔细看,提着一桶水回来的时候,才看到这边的树木都挂有标牌,除了树木的品种外,还写了寄语、认养者和编号。

    乔深走到一棵树前,突然停下了。

    陆浅不明白这棵树有什么特别的,就抬头去看标牌,标牌上没有寄语和标号,只有认养者的名字,也就一个‘深;字。

    陆浅直觉这树和乔深脱不了关系,就问他:“怎么了?”

    乔深轻轻地用袖子擦干标牌上的雨水,说:“这棵树是我种的第一棵树。”

    陆浅小心谨慎的抚摸着树皮:“长得真好,种了很多年了吧?”

    “我爸过世那年种下的,那年我差不多……7岁。”

    虽然乔深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但陆浅还是低头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事。”乔深看着她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无论是国家、民族还是家庭,都只有做好人才的培育,才能得以繁衍和传承不是吗?树是这样,人也是这样。有人在安享晚年,就一定有人在负重前行。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继续繁衍,生生不息。所以古人有云‘江山代有后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那些离开的人,只要这世上还有人记得他们,就不算真正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