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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就连哥哥这样的人,都差点扛不下来的招式。

    “如果有人对你使了这招,当然,我希望永远不会。”王烈枫道,“你就跪下来求他不要杀你,尊严在性命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王初梨哼了一声道:“那我还不如死了。”

    王烈枫眼睑一抽搐。

    阿荔道:“小姐!……”

    王烈枫摆摆手道:“罢了,你还不懂。”

    ——王初梨抬头看见苍白的雪地,斑斑驳驳的血散落其中,是自己来时的路。

    ——哥哥啊,他要杀了我。她泪流满面。

    边驿的惨叫越来越微弱,到最后变作幼兽一般的低咽。她听到赵佖的脚步声,朝着她这里越来越靠近。

    她已经跑出很远了,照理说不该听见这样的脚步声,除非——他是故意想让她听到,是猛兽的嘶吼,让猎物吓得肝胆俱裂,僵在原地坐以待毙。

    但林珑对于恐吓的态度一向是极力反抗。她讨厌被威胁,因此走得更快,至少不能辜负了边驿的那一句:你快跑。

    抱歉了边驿,总是骂你,结果今天发现你并不是靠着愚蠢的一腔热情胡来的,你是舍生取义的。

    赵佖的脚步就在耳边了。哒哒,哒哒,哒哒。

    是骗人的。他明明在很远的地方,只是想吓唬自己。王初梨拼命暗示自己别害怕,然而事实上她就是非常害怕。她听到了别的声音,是刀剑在空中挥舞发出的嗡嗡的空鸣,是人头跌落之前刀与空气的摩擦,是边驿将流星镖系在绳子上挥舞,那许许的风。

    她的眼前银光一晃。银光如流星,而她是流星划过的悬崖,只在她所拥有的高度之中与它擦肩而过,这一束流星插入雪地,银闪闪地发亮。

    鸣蝉的流星镖,边驿的刀,她的箭。

    整整齐齐、稳稳当当地斜插在她面前,拦住她的脚步。

    她不能再往前走了。她再走都没有用了。

    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去,看着赵佖一步一步走过来,手里轻摇着他破损的扇子。他的胸前和脖颈沾染着大片的血,像是一张江山图,领地是以血染就。他走到她面前,用扇子顶住她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抬,王初梨的喉咙咕咕直响,她抬眼看着他,眼里是悲怆的神色。

    “我为什么突然想杀了你呢……”赵佖微笑着喃喃道,“你要怪,就去怪你哥哥吧。”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是微笑着的,而眼里是一片空无。

    王初梨道:“即使我是你的……未婚妻?”

    赵佖笑道:“你果然听进去了啊,初梨妹妹。”他的扇子离开她的脖颈,冰凉坚硬的触感一下子消失,王初梨的恐惧勉强得以消解一小部分,然而她依旧在颤抖。她闭上眼睛,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啊。”赵佖道,“你哥哥不希望你入宫,认为服侍皇帝并不是一项好差事,那太折损人了。他唯一的宝贝妹妹,怎么可以成为后宫毫不起眼的几百分之一呢。可是这样一个妹妹,不嫁出去也不行,眼看着年岁渐长,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将她嫁给王爷了。”

    王初梨道:“我可不是什么商品。我说过我不想嫁人,哥哥也同意了。”

    赵佖温柔道:“你哥哥同意算什么啊……王烈枫,他算个什么东西啊!”他笑了起来,“战功赫赫,奖赏他的妹妹嫁给当今皇帝的弟弟,地位显赫的王爷,可他偏就不乐意。一次两次当做谦逊,次数多了就惹得龙颜不悦。这个妹妹究竟是什么宝贝,连这天底下少有的贵族王爷都不肯嫁?”

    “因为,”王初梨冷笑着,一字一顿道,“你娶过门的几房妻子,没有一个能活超过三个月的,对外声称是暴病而亡,可事实上,你对她们实施了惨无人道的虐待,才使得她们耗尽心力而死,各个都是死状凄惨。有这样的过往,谁还敢把姑娘往你那儿嫁啊。”

    赵佖道:“我哪有呢,我不记得有这种事呢,只不过是谣传罢了,这些平民百姓,为了故事好听,什么都说得出来,我只是个连着死了三个妻子的可怜王爷啊……”这么说着,他的表情变了,他的微笑渐渐裂开,白森森的牙齿泛着刀光,眼睛瞪得极大,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审阅着她的脸,慢慢道,“如果你嫁给我,我会对你好的,初梨妹妹。和对她们一模一样好。”

    王初梨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对我下此痛手?”

    赵佖依旧龇牙咧嘴地笑道:“因为,我本以为你会听我的话,顺着我的意,至少做选择的时候要以我申王为准则,你可是这庞大的贵族的一枝一叶,靠着皇粮获得养分。可是你呢,居然偏向了这些泥泞里的身份低贱的人,这些地里的虫子……这实在是有失身份。”

    “你没有资格来指点我的行为,更不用说决定我的生死。”王初梨道,“我愿意和谁说话,和谁做什么事,与你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我可根本没把小桃当人看,杀了就是杀了,可你自己却因为林珑而失去理智——你没有发现吗?”

    赵佖笑道:“你还真是敢说,我也就告诉你原因吧,初梨妹妹。实际上,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觉得你非常可爱,我的梦里都是你,我整夜整夜地想到你。但是现在的情况与以前不同,现在的你可配不上我了,你会伺机反抗,甚至会弑君。这太危险了,在此之前吧,我必须要杀了你才能保证万无一失。你伙同这些刁民破坏我的计划,铁了心地要杀我,你这是触犯了龙威,是大逆不道知道吗?”

    王初梨一愣道:“你脑子烧坏了吗,你知道‘弑君’、‘龙威’该怎么用吗?”

    “我知道啊。”赵佖道,“我不仅知道,我还让你当我的妃子,做我的皇后,我若是当了皇帝的话,管他什么身份的嫔妃,只选我喜欢的宠着,而我最喜欢的你,就是我的皇后了……”说着,他肩膀耸动,大笑起来。

    王初梨心头一震,脱口而出道:“真是胆大包天,当今皇帝依旧健在,就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赵佖笑道:“你错了,初梨妹妹。皇上虽然还‘在’,可是不‘健’了哦。他快要死了,而接替他穿上龙袍的人,是我。”

    “什么……什么?”王初梨惊道,“所以,那天晚上你出现在夜市,是为了制造一个不在场的证明?然后,然后你派人去皇宫暗杀皇上……”

    “怎么可能啊。”赵佖笑道,“你不是跟踪陆时萩了吗,他只是回家而已。同样的话,不需要我说好几多次吧,初梨妹妹,那只是你以为……”

    “那,那……”王初梨喃喃着,“不会是……难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