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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颜晟开始笑。“我很喜欢。”他说。

    “好啊……”她慢慢道,“我替你拿刀来。”

    完颜晟道:“你还在这放刀?汉人用刀来削水果吃的吧?”

    她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总能把武器变成花哨的废物,是么?我要是愿意,也可以。”

    她的手摸到了鸳鸯钺。

    她闭上眼睛。

    “我拿到了。”她轻声道,“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完颜晟看着这把刀——这弯月形的武器,脸色骤然变得铁青。

    然而没等躲开,鸳鸯钺开天辟地一样往下划,从他肩膀的肌肤处一刺,他发出野兽般痛苦的低吼,那鸳鸯钺很快便切割进去,一直切到他坚硬倔强的骨头——疼!血!吱的一声,血如泉涌,染红整张床!

    “你——”完颜晟大喘着气,他的呼吸凌乱粗狂,横冲直撞,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伤得不深,却足以引发怒火:不可一世,凛然不可侵犯的他,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左右;他低吼道:“你不要命了吗?快停下。”

    “不要命的是谁呀?”她轻笑着,笑得千娇百媚,“让我难过的人,都会生不如死。”

    完颜晟一惊。他反应很快,立刻道:“你不是聂胜琼。你是谁?为什么要接近我?”

    对方冷笑:“被神选中的人,应该感恩戴德才是呢。”

    完颜晟感觉不妙,与此同时,听到背后有阴冷的风声。

    他回过头,一柄柳叶状的飞刀朝他飞过来。

    他刚准备躲,突然想起自己身下还有个人,犹豫了一下,又转过头,她淡淡地朝自己笑着,笑得有几分狠毒,如毒蛇吐信。

    完颜晟看见她手上的鸳鸯钺。

    手起刀落,劈进肩头。

    完颜晟嘶的一声,道:“想不到,你平时也用刀啊。”

    她微笑:“用得比你还熟练呢。”

    完颜晟闷哼一声,飞刀扎进后背。

    完颜晟颤抖着,想说些什么,看起来有些愤怒。他倒下的同时,恨恨地盯着她的眼睛。

    她笑着说:“你的眼神很可怕。只是可惜,再凶狠的眼神,都不能把我的这一张易容给盯下来。”

    ——这是完颜晟听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炎莺看了好一会月光。她吹了声口哨。

    两个黑衣人无声地出现在她身后,道:“圣女大人。”

    她冷声道:“成了,把人带走。”

    “是。”

    “等等。”炎莺冷冷道,“你们两个,刚才是谁放的飞刀?”

    一个人道:“圣女大人,是我。我看您情况危急……”

    “危急什么?”炎莺突然暴怒道,“危急什么,你哪只狗眼里看出来的?我让你这个时候出来了?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眼睛?”

    那人慌乱地跪倒在地:“圣女大人,是小的错了!是小的没长,没长……”他话说至此,突然警觉,猛地仰首,愣了一下,立刻朝地上砰砰磕头,“圣女大人饶命!圣女大人饶命!”

    然而炎莺并不准备饶了他。她咄咄逼人地问他,“你说啊,你到底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耳朵啊?不知道的话,我就——”

    “没长耳朵!小的没长耳朵!”黑衣人吓得大叫,“圣女大人,您不要脏了自己的手,小的自己动手就是了!小的——”他掏出柳叶飞刀,咬着牙对着自己的左边耳朵,刷地一割,顿时血流如注,顺着他的耳朵,淌到下巴,脖子,肩膀……他颤巍巍地托着自己的一只耳朵,往炎莺的方向递过去:“圣女大人……”

    炎莺冷冷道:“谁要你的脏东西?丢掉。”

    黑衣人慌忙道:“是!”忍着剧痛,他将耳朵掷到地上,用力踩了几脚,那沾满了灰尘和血污的耳朵便被踩得不成形状。

    炎莺道:“喂。”

    “圣女大人,什么事?”

    炎莺笑笑:“你还听得见啊?”

    这下,黑衣人吓得声音都变了:“圣女大人,少一只耳朵还能正常活动,少了听力,小的就不能吃这碗饭了呀!圣女大人,求求你高抬贵手,求你……”

    他还在说着,炎莺冷笑着打断他:“我为什么要考虑你的前途?你的命都握在我手里,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废了,死了,也不过是贱命一条,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你啊,蠢货。所以,你还以为,没长眼睛和没长耳朵,是不用考虑的一个选择,是不是?”

    另外一个黑衣人走上来,抓住他的头发,食指中指并拢,朝着他鲜血淋漓的耳朵处——那里只剩下一个血糊糊的窟窿——以极快极狠的速度与力道,擦地一下整根捅进去,耳膜登时被捅透,痛得那黑衣人惨叫出声。没等他反应过来,脑袋又被掰到另一边,又是一捅——

    “得——嘞。”他语调轻快地说。这个语言习惯不属于他,只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说上那么一句,便说了。

    黑衣人痛苦地倒在地上,惨叫嚎啕。炎莺皱了皱眉,转过身来,朝另外一人摆了摆手。那人会意,立刻捂住他嘴,顺便按住他下颚,另一手抵在他脖根,手腕一用劲,咔啦一声拧断了他的脖子。他也就噤声了。

    “真是个麻烦的东西,来的时候规矩也没教好。”炎莺自言自语道,“下次找人的时候,你可仔细着点。”

    “明白,明白。”另一个黑衣人连连点头,又用愉快的语调问道,“圣女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炎莺闭上眼睛,扶着额头,低叹一声:“你倒是会察言观色。你去叫人备些水,不许太冷,也不许太烫,要恰到好处的烫,不能是温吞,要和我喜欢喝的那个温度的玫瑰水一样热,明白了吗?一回去,我马上就要洗澡。我太累了,我从没这么累过……”

    那人笑道:“圣女大人,在来这里之前,小的已替您和人说好了,就怕出什么事,我一个人跑不开。不然,等您回去了,怪罪起来,尊贵美丽的圣女大人的愤怒,小的可消受不起啊。”

    炎莺笑起来。

    她转过头,是自己的脸。

    她凑到完颜晟的脸前,捏着他的下巴细细端详,轻声说了句:“真是不同凡响呢,你。只可惜,你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了,可能这辈子都没法完成你的心愿了呢。”

    完颜晟昏昏沉沉地躺着,突然间闷哼一声,眼皮微颤,似是挣扎着要醒来。

    黑衣人立刻上前,封住他几处大穴。完颜晟声息顿弱。

    炎莺笑道:“你干什么啊?”

    黑衣人低头道:“圣女大人不希望发生的事情,我绝不能让它发生在圣女大人面前。”

    炎莺道:“你这家伙,真是到地狱里都能活得滋润。”

    黑衣人道:“我可不想下地狱。我下了地狱,圣女大人不得天天受那些蠢货的气吗?圣女大人,我看呀,这个人好像快要流血过度而死了。虽然他是祭品,可是好像在祭天之前,他应该好好活着才是呢。”

    炎莺起身道:“先保证他活着吧。我先回去了。”

    黑衣人点头:“圣女大人慢走。”

    “怎么,你还在为当时的失败而愤愤不平?”炎莺退了几步,仰起那不可方物的面庞看着完颜晟,笑道,“被华阳教盯上的人,可是很难逃掉的呢。即使不是我,也会有别人等着你。但是一般情况下,我一个人出马就够了。”

    “那我还真得感谢你。”完颜晟淡淡道,“谢谢你只伤到我皮肉,没把我整个人废了。”

    炎莺笑了笑,道:“你倒是很懂。不过呢,本来是打算这么做,因为你是个危险的角色。你的好功夫,让你身陷险境,也让你绝处逢生。谁能想到申王那家伙,非说留着你有用——罢了,既然他这么说了,也就放你一条生路。练武可不容易,废掉它只要一眨眼而已。真不公平啊。”

    完颜晟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我功夫好?我哪儿的功夫好?”

    炎莺听了一愣,复又笑了笑:“原来你想的是这些东西。我早就不记得了。只是我想提醒你,念念不忘的话,很容易就会马失前蹄的。怎么,你想来报那一刀之仇吗?”

    完颜晟叹道:“那根本不算什么伤,我报什么仇?”

    炎莺一挑眉:“那你想干什么?”

    “我呀……”完颜晟转头,朝后方吹了一声口哨,他那只雪白的鹰就飞过来,停在他的肩头,盯着炎莺,摇头晃脑地,视线却从不曾离开一分一毫她的眼睛。

    “哟,还找了个帮手来威胁呢。”炎莺笑道,“怕我不从,所以让这小家伙来逼我就范?”

    “我不喜欢威胁人。我只是想让它和我一起上路。”

    炎莺疑惑地问了句:“上路?上什么路?”

    完颜晟摸了摸白鹰的后背,兀自微笑地说着,“我的朋友遇到了一些麻烦,我想是和你们有关。因为你们的原因,只在一天之内,他就已经数次受到死亡威胁。现在他暂时脱离了陷阱,准备开始着手调查,可是我想,他是在明处的人,总免不了被全程监视。那么,如果我从暗处开始找他所需要的信息,会不会给他带来方便呢?”

    炎莺皱眉喝道:“你准备擅闯华阳教?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想都别想——那是个禁忌,你会死的!”

    完颜晟语调轻松:“我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组织。只知道它有害我的心思,因此对我来说算一个威胁。威胁我的事物,我消灭它总没有错吧?我倒想问一问你们的教主,究竟为了什么要置我于死地,要置我朋友于死地?”

    完颜晟走到炎莺跟前的时候,炎莺微愠道:“你想干什么?”

    鸳鸯钺在她脚边。她余光扫过它,腿一抬,猛地将它踢到空中!

    只要拿到它——

    白鹰闪电般掠过,夺走了鸳鸯钺。

    炎莺心下暗道不妙,完颜晟已先她一步伸手,接过武器,架在她的脖颈上道:“我知道我很有可能会死。那么,尊贵的圣女大人总不能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