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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可能有消息灵通的知道此事,去岁冬至,县衙晚上偷偷从城里运了十几车粮食出去。”

    说书先生只此一句便住了嘴,只等有人来接茬。

    众人大部分茫然的眨眨眼睛,显然丝毫不知此事。也有几人面露思索,回想着线索。

    有茶客忽然一拍脑袋,叫喊道:

    “哎哟,我想起来了,去岁冬至前后,我七舅姥爷在城门值夜,亲眼看见十八辆大车三更时分自北门而出,难道是先生所说的粮食?”

    此言一出,惹得众人齐齐看来,都是一脸吃瓜的表情。

    也有人连忙催促:“然后呢?”

    那人看着自己突然成了众人焦点,一时有些紧张,听到催促,只得讪讪回道:“嘿嘿,我只是听我七舅姥爷提了一嘴,具体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闻言一阵失望,不过很快又有人出来爆料,把众人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哼哼,确实有此事,十八车上等精粮,县尉领人亲自押送,不过你们猜猜这批粮食最后到了哪里?”

    说话者是一位豹头环眼、五大三粗的莽汉。

    “去了哪了?”众人好奇心骤起,哪里有人真的去猜,纷纷追问。

    “嘿嘿嘿,被人抢拉!那么多的粮食,出城不到二十里,就被人一锅端了去,咱们县尉最近几个月为什么总是带兵出城,你们以为是干嘛去了?”

    那汉子咧着大嘴,语气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海兴县周边虽不是什么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安宁地道,匪徒强盗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但劫掠官兵这种事可是等同谋反的大罪,什么时候自己这小县城里出了这种狠人。不免心中一阵担心。

    “咳咳。”说书先生见有喧宾夺主的势头,赶忙出声把众人的注意拉了回来,微微看了一眼人群中有些得意忘形的莽汉,悠悠说道:“粮食去向可不是我们能够妄议,想来县尊自有办法,回归正题,诸位可否知道这粮食本要运往何地?”

    这次众人都道不知,那莽汉也没能在爆出什么料来。

    “呵呵。”说书先生这下心满意足,抚须不语,吊足了众人胃口。

    直到又听了众人着急催促几句,这才缓缓开口:“这粮食是要往北方运的。”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群情激奋,众人七嘴八舌的咒骂起来。

    “往北?运给北方佬?”

    “我们辛苦存下来的粮食凭什么给他们糟蹋?”

    “……”

    说书先生也不制止,悠哉的喝了几口茶水,待局势缓和,才双手虚按,制止了众人,说起了不知真假的故事:“听说北边起了兵灾,草原人大军南下……”

    说书先生一时口若悬河,一时将北方惨状讲的历历在目。

    原来去年草原上早早降了雪灾,本就困顿的草原人一时损失了大量的牛羊,更加穷的叮当响,连饭都吃不起了。眼看南方邻居还在吃香喝辣,于是倾巢而出,兵分三路南下,想要抢一杯羹。

    虽说草原人来势汹汹,但宁国边军也不是吃素的,灵州肃州两地边军人数虽少,却依然寸步不让,将对方两路大军挡在边关之外。但事情却坏在了东路的辽州,辽州守将嗜酒轻敌,竟被草原蛮夷以计谋关,一时辽州门户大开,草原人深入辽州腹地烧杀抢掠。

    宁国朝中自是无比震怒,自十余年前宁国骑兵马踏漠北后,北方胡虏一度俯首称臣。如今竟然在手下败将手中吃了这么大的亏,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即使辽州守将在朝中有些关系门路,但依然被强令务必将草原人全歼于关内以待罪立功,不然就是脑袋落地。

    哪成想,这道命令虽是八百里加急,但依然没跑过对方撤退的脚步,命令传到守将手里,草原人已经带着财货粮食重新回到草原撒欢去了。

    辽州守将收到命令当即傻眼,奶奶的,别说人都跑了,就算人没跑凭他手里的残兵败将想把胡狗全歼也是痴人说梦。所以眼珠子一转有了定计,杀不了胡虏,还杀不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反正军功以割耳为证,杀民冒功就是了。

    于是辽州经此一役算是十室九空,女人财货尽被胡虏掳掠,老弱被自己人杀死割耳冒功,至于青年精壮纷纷南逃大多也被世家趁火打劫掠为奴仆。一州之地骤然荒芜下来。

    茶馆内众人听完,一时也沉寂下来,没有像以前一样幸灾乐祸,反而心里有些堵堵的。

    有茶客对着旁边同伴轻声感慨,声音听起来微微有些颤抖:“宁国朝廷残暴无道,赋税徭役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了。又有地方世家豪族当道,压迫百姓。现如今连军队都开始对自己人挥起屠刀。这年头,没有活路了啊。”

    因为茶馆里非常安静,虽然这茶客已经压低声音,但还是被旁边的人听了去。

    有人闻言却是充满乐观道:“谁说不是呢,不过还好我等生在江南,咱们南方得天独厚,老天爷赏饭吃。”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优越感顿生,悲伤之感少了许多,又嘻嘻哈哈的讨论起来。

    吴铮听着不屑的撇撇嘴,其实南方的恶心事也不见得少多少,只是扬州富庶,海兴小城又不是兵家之地,所以多年来倒是确实少有兵祸,也难怪听到县城周边竟有劫掠官府的恶贼时众人的反应皆是惊吓。

    之前那爆料的莽汉此时倒是对对这群粉饰太平的人们有些不满,粗着嗓子回呛道:“哼,咱们过的就舒服了?不说愈加苛杂的赋税,就说咱们这的那些大家族,一个个和土皇帝一样了,县里那李家肆意掠夺我乡亲田产,哪里有把我等当人看待。”

    莽汉的话一处,让整个茶馆内为之一静。片刻之后,才有一老者低声出言相劝:

    “小伙子,慎言慎言,此言要是被人家听闻,你可要大祸临头。”

    “他李家做得,如何说不得了?”那汉子嘴上不留情,开始数落起那李家的罪状来。

    吴铮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这李家和他有点渊源,正愁着找不到地方打听更详细的消息呢,这就有人送上门来。

    正在这莽汉滔滔不绝的描绘着李家这一家子的累累恶行,忽的从茶馆二楼传来愠怒的呵斥声:“娘咧,怎地就没我李二宝英勇的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