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要打便打。”宋翎别过脸去。

    “堂兄,叔叔说了,倘若她今日愿意认错,那关她这几天就算小惩大诫。倘若不认,便照着大渊律例给我一个交代。”事已至此,柳梦自然也不愿相让,她温声细语地开口,只想讨要一个交代。

    裴珣没立即开口,只是仍旧将幽深的目光投向宋翎,他的食指在白瓷杯盏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似乎是在等,等宋翎再想想,低头服软。但更漏在不停歇地响,她却始终没有认错的意思。

    “堂兄……”柳梦催促着他。

    “按律例来吧。”

    裴珣将杯子往里随意地推了推,然后起身敛了敛袖袍,见柳梦还傻愣愣地站着,道:

    “刑讯犯人没什么好看的,出来吧。”

    柳梦闻言跟着裴珣出去。

    宋翎的余光撇见那道绛红色的身影走远,眼眶不争气地一红。裴伍虽莽撞,但也是个人精,他不愿寒了老部下的心,但也不愿得罪远在上京的旧友,所以早早同狱卒知会过,倘若事情不得已走到动刑那一步,也秉持着小惩大诫的原则,不可真当作刑讯犯人。

    所以十鞭子打下来,宋翎的背后倒没有皮开肉绽那么严重,只有两三道是因为没控制住力道留下的血痕。但尽管已经放水很多,宋翎走出牢房的时候,仍觉得背上疼得钻心,那三道触目惊心的血迹落在月白色的袄子上也格外的明显。

    裴珣坐在外头静静地听鞭子落下的声音,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柳梦原想同他叙几句话,但她这无半点血缘关系平日里脾气秉性算得上是上乘的堂兄今日格外的有威压,她看得出他很烦躁,所以几次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鞭子停下。

    那头已然没声了。

    裴珣又坐在外头等了一会儿,狱卒拿着带血的鞭子出来,裴珣没有什么情绪地扫了一眼那鞭子:“人呢?”

    “回公子,罚完已经走了,讯室后头还有一扇暗门,人不肯过来,从那里走了。”

    ……

    宋翎从牢房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深,街面上没什么人,她脚步不是很稳地想要找间酒馆喝酒,但走了许久都没找到酒馆,临到街角的时候却瞧见一家青楼。

    那青楼的招牌看着有些年头了,老旧发黄,上头的“青”字也已然晕墨,看着灰扑扑脏兮兮的。

    宋翎打眼往里一看,里头亮着几盏不怎么明的灯,只有零星几个醉酒的客人在里头跟两三个穿红戴绿的莺燕打趣。

    “姑娘,咱们店也有小倌的,要不要找一个?”老鸨在外头摇着手帕冲着她痴痴地笑。

    “我这里的银子都给你。”

    “给我找一个安静的,会写字的。”

    宋翎将腰间的锦囊递给老鸨,里头剩下的银钱不多,但这家青楼一直破败,也没什么达官贵人前来,所以鸨母对她还算客气,特地将今日闲着的一个长相身为俊秀的小倌儿送到了她的房里。

    这小倌儿生得唇红齿白,身形娇小,宋翎本想让他一边抄“裴珣是狗”四个大字,一边替她骂一夜裴珣的,可眼下见了人,又觉得还是罢了吧。这身形瘦弱的,若是让他喊骂一夜不停还不得背过气去。

    “抄吧,把这四个字给我抄三百遍,抄完你就回去吧。”宋翎为了泄愤自己先写了一遍这四个字给他做范本,她熬着背后的痛一面喝酒一面盯着这人抄了十几遍,最后熬不过,便让这人自己在灯下抄,而她则跌跌撞撞伏在榻上开始忍受背后的疼痛。

    她幼年时其实很怕疼,有一年大姐姐送了她一个虎头风筝,她开心地要奶母陪她一起玩,后来风筝断线割破了她的手指,她都哭了好久。

    后来跟着高期去南梁。

    萧明堰仗着自己是南梁的二皇子,总欺负她,身上要么被磕到要么被碰到,他愈看她哭就愈想着法儿地折磨她,从那儿以后她就没那么怕疼了。

    宋翎手指紧紧捏住被子的一角,脆弱的羽睫一颤一颤。她想到自己挨罚的时候他就在外面,他肯定是觉得自己是咎由自取吧。她心里头难过,鼻子一酸,有点想哭,但估计房间里还有个外人在,最终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