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青玄门千竹阁内,施照焦心等待。宽江众域,谁人为主,她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此次大军南去,林湘微的魂灵是否能够取回。

    可她没有等到林湘微魂灵得回,只等到了程易匆忙之中托戚良乔捎给施照的一封简书。

    “此番无果,再寻良机。驻守徐渡,归期难断。防龙避鲤,依鳍施针。万望珍重。易。”

    施照读过,知道程易信中前两句,是特地告诉自己此番未能夺回林湘微魂灵。如今宽江上下,各高门世家所在乎的均是夺回宽江失地,程易能念自己所念,实在可贵。

    而“防龙避鲤,依鳍施针”两句中,龙是指蔺无妆,鲤是指黎汶泾。程易知施照身有龙灵,天下虎狼之辈皆可能于她不利,尤其是蔺、黎二人,便在书信中加以叮嘱。而鳍,则是指戚良乔。

    “程易他受伤了吗?”施照急急问道。

    “没有,那小子厉害的很,人好好的!”戚良乔作答,一边翻着自己的医药包,“以前总觉得他不求上进,谁知白座首走了,他倒撑的起来。修为踏实,战力也强。这徐公渡一战未败,程易是功不可没啊,我看以后青玄门啊,就靠他了!”

    戚良乔翻出三根银针,包在一条细布袋子中,交给施照,继续说道,“你那相好呢,放心不下你,让我给你施定魂针。但是我没时间,掌门那边还有事。这三根针给你,你自己去跟奚木下学吧,我教过他,每七日施一回。”

    “定魂针?做什么用?”施照问道。

    戚良乔已转身离开,潦草答道,“就任凭什么捉灵、捕灵的下三滥术法施到你身上,可保你魂灵不失,留你性命!”

    如今程易驻守前线,肩头又扛着青玄门掌门一系的重任,却依旧将自己挂于心上。

    这番情谊,让施照实为感动,感动之余,也让她内心对程易的挂念有了依托之所。

    此次青玄掌门率军南下,竟未能擒住黎汶泾。

    施照只觉夺回林湘微魂灵的希望实为渺茫,可她心中不愿也难以放弃,她不能接受林湘微鲜活的性命就这样断送在那恐怖之夜。

    她心中自责、悔恨,责怪被夺魂灵的不是她自己,也悔恨自己当夜明明赶到,却无法救她。

    掌门不准她和魏繁青离开这千竹阁,她便时时在千竹阁的竹溪之旁习练水术,脑海中不断回忆黎汶泾夺灵当日的情景,习练各式,均是着重于如何克制黎汶泾的招招式式。

    奚木下见她勤加修习,便也从旁点拨,将他所阅万卷书中相关之处,与施照讲来。奚木下虽是自身体质羸弱,清修难以精进,但却通晓个中道理逻辑。而且他亲历当夜情景,看过黎汶泾的功法套路,因此有他指导,施照事半功倍,进益很快。

    而魏繁青则经常在这二人不远之处,寻石而坐,找一本阁中藏书安静读来。

    又是望月之夜,施照在那竹溪之旁,想起以往山清水净之中,常有程易皎朗身形相随,时有林湘微慰藉之语相伴。

    如今施照被困千竹阁,友人散去,凄凉孤寂之感生于心头。

    施步闲本是时而来此看望施照,可这些时日青玄门来人众多,这照顾安置一众人等的事宜,均由晴溪堂各管事上下打点。如此忙碌之中,施步闲也无法抽身前来了。

    月色之下,尾南鱼相赠那独鳞在她不经意之间浮于她指尖。她摆弄着手中那鳞片,呆呆的看着它不同角度映透出的时而如桔如桐、时而如乳如银的光色。

    “鱼主令?”奚木下从他身后走来,说道。

    “当日尹司涓也是如此称它。”施照说道,颇为惊异。

    “《冷海珍物志》,你可读完了?”奚木下见施照显是不知那鳞片为何物,便如此问道。

    “尚未。”施照答气。

    “你若读完,便会知道,你手中之物是一等灵物,不仅自身颇有灵气,还可号领尾南鱼。”奚木下说道。

    “这独鳞吗?”施照上下翻看着手中那鳞片,不敢相信奚木下所说之话。

    “没错。这独鳞不仅在《冷海珍物志》中有所记载,过去几百年也曾在世间出现过几次,书中记载它时,称其为鱼主令。”奚木下走进坐在施照身旁,说道,“照儿,你是从何得了此物?”

    “你还记得小竹灵吗?这是它额顶那块鳞片。”施照答。

    “鱼主令认主,并不是任凭何人都有机缘获得的。”奚木下说道,“那小竹灵,看来并非普通尾南鱼,而是新生尾南鱼王。你得它脱鳞相赠,便是得了调遣天下尾南鱼的号领。

    “调遣天下尾南鱼?”施照惊道,“这独鳞竟有如此威力?怪不得,之前我在溪边说的傻话,竟能传到程易耳中。”

    “鱼音传讯”奚木下道,“那鱼王选你持有此令,也许是有你通尾南鱼语的原因。”

    魏繁青本在院中独自赏月,听到二人谈话内容颇为新奇,便也走过来,看施照指尖浮出的那鱼主令。

    “这独鳞质地润泽,果然是一等灵物。哎,还有纹理埋入表面,好似一个符号。”魏繁青说道。

    “果然。”奚木下语气中略有兴奋,说道,“似乎是,古水语,鱼?原来古水语的鱼字,竟是源于这鱼主令上纹理。”

    “确是鱼字。”魏繁青附和。

    “为什么我看不见?”施照映着月光,上下翻转那独鳞,却只见它通透无斑,完全看不见那二人所说的纹理。

    奚木下一惊,忽然改口说道,“哦,是我看错了。”

    “没错啊,确是古水语的鱼字。”魏繁青依旧查看着那独鳞,辨认道。

    “竹影罢了。”奚木下回应道,略有愠色的离开了。

    魏繁青已经习惯了奚木下对他阴晴不定,此番不知又是说错了什么,便也悻悻的走开了。

    这二人离开,只剩施照一人在溪边。

    她看着指尖那被称为鱼主令的鳞片,兀自念道,“号领尾南鱼?尾南鱼只生于凌溪之中,又如何能帮我去宽江之中战那黎汶泾、夺回湘微姐的魂灵呢。”

    施照想到,大事不行,也许传个话儿总是可以的。只可惜这山涧竹溪,并没有尾南鱼的身影,她又要去号领谁呢。

    望月之下,又是寂寥的一夜。施照起身,准备回房休息了。

    可就在她转身离去的一霎,身后溪中忽然水破之声响动,她回身一看,竟是一条尾南鱼游到此处,蹦出水面。

    跃起的并不是竹灵,而是另一条尾南鱼。

    “小鱼儿,你既然来了,那我帮我给程易传个话儿,可行?代我谢谢他,让他保重。”施照试探着问道。

    那尾南鱼似得了令一般,在溪中摇了摇尾巴作为回应,之后游开了。

    施照并不知她那讯息是否真的传到了远在徐公渡的程易耳中,但是她将此话说出,托付于那尾南鱼,也是对自己的一点慰藉。

    自此之后,驻守在徐公渡的程易,每日都能在宽江之水中听到青麓山上竹涧旁施照的碎碎细语。可是忽有一日,他每日期盼到来的讯息却突然中断了。

    黎汶泾在徐公渡一战之后,并未返回长湖。他认为自己不敌南下众人,是因为手中仅有一块紫凝碎片,功力尚弱,这才受了程易的压制。若要图大计,就必须再寻得几块紫凝碎片。有奇宝在手,不怕荡不平宽江众域。

    可是黎汶泾并不知晓解封紫凝所需的太虚伏魔印,任凭他有龙灵在手、巫目在侧,也无法将更多的紫凝碎片解除封印。而现下他与蔺无妆联盟不但破裂,还结下了血仇。怪只怪他自己太急于求成,只得了一个碎片便与蔺无妆翻脸,如今再无缓和余地。

    所幸,宽江之广,知晓那太虚伏魔印的不只她蔺无妆一人。长湖湖主夫人、蔺无妆的二女儿秦滢不是正被囚禁在龙鳞潭吗?且记载那太虚伏魔印的《真龙卷》不是也存于龙鳞潭吗?

    于是黎汶泾不顾身负重伤,大战之后,径直率精锐部队从山间陆路绕去了龙鳞潭。只因他在徐公渡见蔺无妆率众倾巢而出,知道龙鳞潭必定薄弱,便决心赌上一赌,率着得力精锐疾行去了龙鳞潭。

    而经徐公渡一役,蔺无妆身心俱疲,且她发现申涿身有异样,便灵敏地嗅到了乱世之中自己夺权的机会。因此撤回青玄门后,她只在那里盘桓,并未着急率人返回龙鳞潭。

    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回到青玄门不久,便有龙鳞潭和周边各小域民众逃奔青玄门,带来了龙鳞潭被黎汶泾攻袭的消息。

    龙鳞潭本居于高地,距下游甚远,是属后方。蔺无妆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那黎汶泾鼠辈竟也是有胆之人。他竟从后包抄,趁虚攻入龙鳞潭将秦滢救出。

    黎汶泾本想将那《真龙卷》一并找出带走,可惜这一招她没有算过蔺无妆。蔺无妆早在离开龙鳞潭时,就将几本秘藏之书随身携带,带离了龙鳞潭。

    更为讽刺的是,那黎汶泾本可以从此占着龙鳞潭之域,却绕了一圈后便撤走了,只带秦滢回了长湖,撂下话说,“待我夺了凌溪,再来取这弹丸之地。”

    黎汶泾此举本是因为龙鳞潭距长湖甚远,两端拉扯,他怕自己战线拉得太长,顾不过来,因此只将秦滢劫走便算了事了。

    可他如此轻松就踏入龙鳞潭,又不屑取之,只让世人觉得龙鳞潭无关紧要,敌对之下,敌军竟都不愿花费兵力占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