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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起床啦!”

    翌日清晨,书童端着水推门而进。桌旁的椅子上放着两把油纸伞,他摇摇头,只好先把水盆放到地上,转身替方桐收拾起桌子。

    “公子又给苏姑娘写信了呀?”书童顺手拿起昨晚刚写完的那封信。

    “唉!”方桐急忙坐起身,想要阻止对方。

    书童见自家公子慌张的样子,不由好笑,“放心,我不看!”他将这封信与旁边一摞书信放在一起,感慨道,“不知不觉,都已经写了这么多了。”

    坐在床上的方桐见状,清咳了一声,偏过头,脸颊上还微微有些泛红。

    “只是公子这又何苦?”书童把那书信一张张整理好,颇有些不解,“既心系苏姑娘,也写了这么多,为何不寄予她,让苏姑娘知晓?也了却这桩相思?”

    书童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不过是脱口而出的问题。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闻言,方桐垂下目光,在眼下落下一小片阴影。本就单薄的身影,此时只着单衣,更显清瘦,似还带着几分惆怅。

    “苏姑娘已有心上人……”他抿了下嘴,“何况我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一没官职二没生意,连个安家立命的手艺都没有,如何能许她一生安稳无忧。再者说,我这一去京城,不知经年,即便苏姑娘于我有意,又怎忍心让她徒等这多年。若有不慎再生出些变故,呵……”笑着摇摇头,“徒增伤悲罢了。”

    被方桐情绪带得,小书童也凭生出几分伤感。想他家公子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在池城里倾心的姑娘没有几十也有十几,公子是一个也没有深交过。好容易遇到心仪的姑娘,竟又生出这般阴差阳错。

    小书童看着手里的纸,不住的惋惜:“公子真是一往情深。只可惜了这些书信,皆是公子一笔笔的心意,苏姑娘……怕是没机会看到了。”

    只是他不晓得,所谓的“苏姑娘”就靠在一旁的椅子上,将此刻的对话听得那叫一个一清二楚。他也完全无需担心这些信白白浪费,因为它们早在昨夜,都已被“苏姑娘”一个没忍住,全看了去。

    “无妨。”

    方桐披着外衣走下床,摸了摸书童的头,将他手里的书信拿过来。两根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书信上的一行行字。

    他看向窗外明媚的晨光,叹了一声:“聊解相思而已,无关他人。”

    方桐今年还未及弱冠,平生未有什么格外喜爱之事物,就连读书,在他眼中也不过是赖以生存之根本,谈不上喜欢二字。直到遇见苏若伞,这个从外乡来的,不知来历,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却令方桐十分在意。有什么忙都抢着帮她去做,平日里倒也没见过他这么热心肠,三天两头的往她店里跑,就想和她多说说话,多坐一会儿。

    但若问他原由,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初只是觉得这小姑娘孑然一身,又身有残疾,便心生怜惜想要多照顾几分。但相处下来却发现,她比常人都要坚韧得多。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开店,一个人面对种种,哪怕没有自己的帮衬,她也都扛了下来。

    若说是被美貌吸引,苏若伞自然算不上是倾国倾城,不过也是生得温婉可人。每每见到她总是一副仿佛没有烦恼,笑盈盈的样子,让人看得很舒服,也让方桐总在无意识下跟着她露出笑容。

    渐渐的,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方桐似乎也明白了,自己对于苏若伞的情感,大抵可以称得上是喜欢二字。

    只不过,郎有情而妾无意,又或者说是,终归缘浅。

    两人用过早膳,备好马车再次启程了。

    “公子,”书童扶着方桐上了马车,举着两把油纸伞站在地上问道,“这两把伞,一把放车上,一把可是要收到行囊中?”

    方桐站在车板上,回头蹙着眉注视那两把油纸伞,片刻回道:“都先放车上,也不占地儿。”

    从池城上京,是一路北上的路。虽大多是平原,但也不乏有山川丘陵。更何况出了池城这一片,往北就是一座山脉,路途上有些颠簸也是在所难免。连着赶了几天路,路旁的风景也渐渐荒凉。方桐二人已经连着几天没有在城镇中落脚,风餐露宿,也习惯了路上的坑坑洼洼。

    这一日,路上依旧是不平坦,方桐倒也没在意,想着睡一觉睡过去,不去理会那许多。直到他的头第十次撞在车壁上,把他从睡梦中撞醒,他才意识才此事并不简单。

    方桐忍无可忍地捂着额角,将被晃到地上的油纸伞捡起,放在自己身后的位子上。他坐直身子,敲了敲车厢前侧的木板,“闻书,路可是走对了?怎这般颠簸?”

    “公子放心,咱们方向肯定是没错的!”书童闻书坚定地回答道,“就是今日这路不知为何,像被人铲过一般,不平得很。”语气中带着抱怨,“许是山间野路,无人修缮,过了这片林子兴许就好一些,公子……”

    “吁!!”

    突然,马车不知遇到什么阻碍猛地勒住。方桐身子跟着向前冲,脑袋一下子撞上车厢,一时间有些天旋地转、头晕眼花。

    但他还是稳住声音,忙问道:“怎么了?”

    “公子!公子……莫要出来。”闻书的声音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