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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细雨迷蒙。

    灵均跟在闻莺身后,走在巷道里。

    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路上过来,越靠近江南这个地方,他就越沉默。

    到现在,他已经足足两天没有开过口了。

    就这样一直闷头走,灵均也不敢多问。

    闻莺缓缓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都是他没见识过的潮湿,皮肤有点痒,倒是不如想象中舒适。

    但景观倒是足够漂亮了,四处都是烟雨朦胧的红墙白瓦,从巷道里过去,能看见生长在角落缝隙里的青苔,天幕上的雨滴打下来,细如丝,淅淅沥沥的。

    玉鼎楼的遗址现在依然存在,矗立在江南的一个湖边。

    因为惨案和楼主宁风券的故交相助,没有被任何人占走这片土地。

    如今十几年,它被风霜打磨和大火焚烧,而变得破烂不堪,却依旧沉默地站在那里,像是专门等着什么人来赴约似的。

    闻莺转头去笑着问他,声音很轻:“师父,你记得这里吗?”

    闻莺这人,越兴奋或愤怒的时候,语调反而会更轻,甚至像是情人间的柔和呢喃。而当他足够漠然的时候,则说明你没有在他心里激起任何涟漪。

    灵均被他问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觉不好。

    但具体是哪里有问题,他又察觉不到,于是只能表示:“我不记得了。”

    闻莺看着灵均的表情,确定他没有假装。

    但是他又没有完全信任过这个人……毕竟大祭司诡计多端,十二年积累下来的经验、那些无数次救他于毫厘危难之间的经验,令他不能相信这个人。

    拜火教内所有教众都知道,大祭司能将活的说成死的、死的说成活的。凡是他的话,最好一句都不要信。

    闻莺更是对此体验极深。

    “是吗?”闻莺浅笑着,声音更轻了,“那进去看看吧。”

    灵均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他跟在闻莺身后进去。

    玉鼎楼内基本被烧完了,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如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行走在其间,异味消失殆尽,倒也不算困难。

    就是这副情景,看着令人胆寒心惊。

    痕迹能成这样,这么大的火灾,他前几日才见过。

    但是山火和楼房的火是完全不一样的,那边是层层叠叠的森林被烧毁,是自然的哭泣,这边则更像是人类的历史被烧完,那些在这里发生过的一切,都被清洗在岁月长河中。

    闻莺站在废墟之中,回过身来,倏然一笑。

    他念到——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灵均不语。心说你跟我这儿装什么文艺青年?

    闻莺轻轻笑起来,那笑容实在很浅,若不是灵均站得近些,想来根本看不到。

    他骤然间从袖子中甩出了一把短刀,只有小臂长,不言也不语,站定在灵均面前。

    灵均哑然:“你想杀我?”

    事实上,闻莺此时正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