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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念头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杜暖的脑子里,她早已怀疑这一切了。

  “国主不必这样拘束,女子何苦为难女子。”杜暖索性一试,她眨眨眼,俯身在梁念安的耳边低语道。

  她刚刚仔细而毫不害臊地研究了一番梁念安的脖颈和身体的曲线,越瞧越觉困惑,再探这脉象,细微变化间便探查出他并非男子。

  “你怎么---”梁念安错愕,挣扎着要爬起来,却一口气闷在胸中,痛苦地栽了回去。

  “不要作声,当心毒药发作更快。”杜暖几乎是在用一种十分慈悲的神态在安抚梁念安了,这样的表现简直是在大声告诉怀疑着他的人:你说得对,我就是女子。

  “闭眼、凝神。”杜暖叹了口气,伸手将他的眼皮合上,叫他凝神,莫要作声。她耐心地等梁念安顺过气,然后麻利地ba/开他的衣领,拿出银针熟练地扎在腕心、耳后,又沿着锁骨齐齐地下了四针,最后在脖颈正中间的位置轻轻地划开个十字口子。

  衣领敞开得有些过分,Xiong前裹布的带子不经意间露出一角,杜暖仔细地替他整好衣襟,小心遮盖,不至于叫一会儿进来探望的人看到。

  她将银针夹在指缝,借着手腕的力道扎在伤口旁的穴位上,熟稔地操作着。几滴毒血落了下来,被杜暖托在手里的帕子接住,在雪白的布料上绽开如曼陀罗般鲜艳诡异的血花。

  梁念安的气终于喘得均匀了些,又颤着嘴唇仿佛还要说些什么。

  “国主安心休养就好,不必担心其他。”杜暖哄小狗拍了拍他的头,又歪着脑袋,仿佛是在看什么新奇的事物一般,又神神秘秘地凑到他耳边:“诶,殿下当真是将女儿身一直瞒道现在?”

  “咳咳咳---”梁念安刚缓和的脸色一变,紧着又咳嗽起来,他伸手抓住杜暖的手腕:“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放心,我会向办法替国主把这件事情瞒过去。”杜暖忙安抚道,尽管心中还有一万点疑惑要解,她也及时地管住了自己的嘴,不在多言,毕竟就眼下来讲,稳住梁念安的情绪,控制他体内的毒性才是最重要的。

  她在心中默过一遍自己先前读过的医书,又冥思苦想起对症的药方子。

  门外响起一阵嘈杂,似乎是有人要闯进来,又被那侍卫拦住了。

  “里边姓杜的大夫吩咐了,不准闲杂人等入内---”是刚刚侍卫大汉的声音,杜暖和梁念安的注意力同时被吸引了过去。

  “圣旨在此,你也敢拦?”门外的人粗声道,惊得杜暖心中一跳,忙起身去开门,离去前还不忘给梁念安整好衣领,以免被人发现什么。

  “东郦国主有恙在身,不便面圣。”她小心翼翼推开门,看着来人的脸色躬身道。

  今日来传完颜晟手谕的人并不是安公公,而是一个较为面生些的小内官,白而尖的脸,唇极红,像是涂过胭脂的女人。

  杜暖对完颜晟身边其他侍候着的人并没有什么印象,况且她并不知完颜晟为何在此时突然传旨,再加上自己刚刚的得知一个说大了可以算作是欺君罔上的一个秘密,因此难免有些心虚。

  “圣上手谕,请观主跪接圣旨---”小内官个子不高,声音却很亮,一听就是安公公细心栽培出来的,或许是因为有些紧张而微微颤抖,因此听起来穿透力更强。杜暖扶额,想来待会儿怕是半个国公府的人都要听见皇帝要交代些什么了。

  “朕已听闻定远亲王伤势颇重,速去救治,朕即刻前往国公府。”

  短短三句话叫小太监尖利颤抖的声音拉得又细又长,磨得杜暖心慌。

  消息传得果然够快,她一边在心中对国公府的消息保密问题嗤之以鼻,却又忍不住疑惑为何完颜晟只提到了薛如忱的伤势,却对东郦国主不闻不问。

  “臣杜暖,接旨。”杜暖缓缓站起身来,吐了口气:“东郦国主的伤势仍需处理,我稍后便赶到。”

  那小太监用极其古怪,或者可以说是怜悯的目光看了杜暖一会儿,却只是动了动嘴角退到了一旁。

  杜暖困惑地看着他奇怪的反应,语毕便默默退回房中,关上了门。

  “定远亲王也中毒了?”梁念安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是听起来总不那么像重伤之人了,小太监传旨的声音尖亮的很,早被他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

  “是啊,多蹊跷。”杜暖伏在案前,头也不抬地写着药方:“也不知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国公府下毒。”

  “观主务必要当心薛如忱这个人。”梁念安支起身子咳了一声,嘴角又渗出些血迹。

  “多谢国主提醒,杜某会留心的。”蘸了饱墨的笔顿在纸头,墨滴垂在笔间摇摇欲坠,杜暖的手腕稳稳地悬在空中,停了片刻,流畅地在纸上留下一串勉强算是工整的字迹。

  梁念安看着杜暖垂头书写的侧影,看着她随意挽在脑侧,却没有因今日的种种变动而凌乱的发髻---就如同她本人,处乱而自静,处变而不惊。他再次开始怀疑杜暖在这大齐朝廷的真实身份,重新开始考虑她在这即将到来的变化中所要扮演的角色。

  会是他的敌人呢,还是会成为他的伙伴呢?

  以至于自己的秘密,杜暖又是否会替他保守住女儿身的真实身份呢?

  梁念安再看杜暖伏案提笔的身影时,一丝sha机在他犹豫不决的内心中缓缓显露:要不要在杜暖把他的秘密说出去之前,先将她结果掉。

  当然了,伏案写作的杜暖是不可能注意到这一切的,如果非要让她注意到自己整整齐齐的发髻的话,她/ding/多抱怨一句簪子钗子挽得太紧,夜里拆头发又要掉上半把。

  至于秘密,谁会没有秘密呢?恐怕她更希望自己并没有发现这样的事情吧。

  房间里静默了那么一刻,直到外边看守着的侍卫小心地推开房门,好叫刚刚那来传旨的小太监摆着一张臭脸丢给杜暖一句:“杂家先退下复命去了,杜观主可要抓紧,别落下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这里的其他事情就交给你的人了,杜某留下的方子要按时抓药。”杜暖吹了吹写好字的纸,好叫墨迹gan 得快一些,她上前将药方递给梁念安,又补了一句:“最近几日千万不要食用生冷寒凉之物,也不要擅自服用其他的药物,七日后杜某会亲自登门为殿下诊脉。”

  梁念安盯着她拎着药箱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涌起复杂的情感。

  或许他并不必担心自己的秘密会被杜暖泄露出去,应该担心的,或许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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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颜晟的速度比杜暖想象中的要快上许多,小皇帝早就到了国公府,并且刚下马车就嚷嚷着要将薛如忱挪到自己拜访国公府时下榻的别院,直闹得国公府上上下下鸡飞狗跳听说消息传到完颜朔青耳朵里时,那位大青鹰的脸都气得变了形。

  杜暖得消息得的晚了些,在偌大的国公府里头晕头倒向地饶了半晌才姗姗来迟,等她背着药箱,满头大汗地穿过石湖,再跑着经过竹林篱笆,气喘吁吁地到达目的地时,完颜晟已是震怒着摔了三个茶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