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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夜好长。

  城北头的这个酸的睡不着,帝京城外边往南走还有个挨打到半夜的。

  城外郊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儿,不大个宅子,院子却不小。

  屋子前头,空旷的宅院里,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正推推搡搡地将一个麻袋样的东西搬进门去。

  “爷,你要的人小的给带来了---”书生打扮的人费力地顶开小屋的门,将“麻袋”一把推到地上。

  屋子不大,里边的陈设也简单的很,不过一张长案,一处矮榻,两盏残灯昏暗。

  屋子的主人就盘腿坐在那矮榻的正中央,对着面前的棋盘闭目凝思。

  “麻袋”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伸出手脚,爬成人的样子哆哆嗦嗦地跪了起来。

  “七、七爷饶命,小的原本是听命行事的,谁知道那杜暖忽然就杀来了---”嗐,这滚在地下跪着的,可不就是那白天油嘴滑舌的钱贵儿嘛。

  这钱胖子早就挨了顿好打,嘴角破了,脸肿了,眼窝子也青了一块儿。

  油灯暗暗的,角落里更是漆黑一片,夏夜宁静,静的听不见屋外低鸣的虫声,只听得见那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棋盘。

  “笃笃”声声声入耳,声声都像濒死前的鼓点一般,轻轻地敲在钱贵儿的心头,直叫他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郑清,你怎么这般没规矩,竟如此怠慢了钱老板?”那人开了口,伸手点燃了离自己最近的一盏灯。

  好比浓黑的夜空中自云后缓缓露出来的月亮,灯光下那人的面貌就如同这陋室中拂去灰尘的宝物,淡淡地生着光辉。

  并不是所有的美男子都像完颜叔侄俩那样眼窝深邃、鼻梁挺直,带着些忧郁又有异族的风情。

  榻上端坐的这位呢,两道飞剑眉下压着一双眼尾上挑的丹凤眼。

  鼻梁高的有些过分,好像极北处落了雪的陡峭山峰,看似突兀,实际上却是这张脸上最叫人着迷的地方;嘴唇粉樱一般水润,嘴角微微上扬着,仿佛一直带着笑。

  面色白而不青,暖暖的灯光一映,衬得面庞如桃李一般艳丽,眉眼婉转多情似乎含着几分媚态。

  花色艳丽的蘑菇能吃死人,颜色艳丽的蛇有剧毒。

  媚色逼人的宠姬祸国殃民,传说中的九尾媚狐能颠倒是非。

  钱贵儿只看见了个明亮的虚影,便吓得不敢再多瞧上一眼,伏在地上便“咚咚咚”地磕起了响头。

  “主子?”那个被唤作郑清的书生模样的人问,又自问自答一般:“小的哪敢怠慢钱老板,不还是得叫他能张得开嘴,给主子回话儿嘛---”

  “去告诉茶楼管事儿的,”榻上的人声音清冷,微微有一些沙哑:“明儿钱老板怕是开不了张了---”

  钱贵儿感觉好像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一般,在这炎热的夏夜里发寒症一般打起了哆嗦。

  “得嘞主子---”郑清脆生生地答道。

  次日清晨,北山的鸡叫过了三声,皇城里的守夜公公也打着哈欠敲过了“早睡早起,保重身体”,杜暖悄悄地从完颜晟黏糊糊的怀抱里钻出来,悄悄地从明晖轩里溜了出来,一路走出皇宫。

  五更刚过,清晨微光下的长宁街仿佛也是刚刚苏醒一般,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揉着惺忪的睡眼,在铺子前慢悠悠地洒扫,开始一天的生活。

  杜暖并不担心别人认出她来,只是慢悠悠地走着,不知不觉,周围便已经跟上了来处不同的三组暗卫。

  “呜呜呜我好困,大清早的这位祖宗是要去哪儿啊---”在后边哼哼唧唧念叨困的那个小眼睛侍卫是明晖轩跟出来的。

  “闭嘴。”他身旁的那位板着脸在他后脑勺上敲了一把。两人的暗卫服皆是出自内宫的织造司,背后的猛虎暗纹一眼就能叫人瞧出他们的身份---天子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