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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颜晟的嘴巴在眼前一开一合,杜暖却仿佛什么也听不见,就连后来自己是怎么从明晖轩出来的都记不清了。

  天色已经很暗了,暗蓝的夜空中繁星闪烁,仿佛破碎的珠玉撒了满天,银河似练,横贯夜幕。杜暖漫无目的地前行着,无意识地避开长宁街的主街。

  心里太吵了,比熙熙攘攘的人群还要吵闹。烦躁和恐慌糅杂到一起堵在心里,就好像是一只被封存着烧了三个月的炼丹炉,一瓢冷水浇过去,“嘭”地一声炸了个粉碎,最后剩下来的只有无尽的疲惫与空洞的绝望。

  起风了,街边垂柳萋萋,柳梢被轻轻吹起,拂过人的面颊。杜暖只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脸上滑过,一点点变得冰冷。

  居然掉眼泪了。杜暖用袖子随意擦擦眼角,笑了起来。这条街上多是住户,因此行人并不多,若是有人看见她脸上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一定要回去做噩梦的。

  她从不轻易落泪,就连阿婆去世的时候,她搂着当时只有五岁的阿理坐在坟茔旁边守了三天三夜,心里又疼又怕愣是没哭出来一声,直到晕过去再醒来才艰难地掉下几滴泪,紧接着就生了场重病。吃不下任何东西,全靠着小阿理摇摇晃晃地提着桶子去打水烧热给她喝,这才撑了过来。

  如今杜暖心中疼得发空,就好像是有人狠命捶在她的胸口,又干脆利落地将脆弱的肉体刺穿了,接着心脏扯出来挤压一般。

  她无法呼吸了。

  她想要一壶烈酒,在今夜一醉方休。

  平时难过的时候,杜暖可以直接钻进夏荷晚的小厨房,用比平日里更加疯狂的吃喝玩乐来治愈心中的烦恼。

  可是今天不行,自己还没有捋清这一系列的事情,就这样去找夏荷晚诉苦,无疑是将她也拉入火坑。

  杜暖搓了搓脸,仰头望着闪烁的星空。

  或许只有三道街外的那家店还开着,她叹了口气,打起精神迈开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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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街的那家小店看着不起眼,那可是南魏就一直开着的老字号了。老板兼职掌柜的姓张,是个瘦高个,常年带着个鼻烟壶在身上;老板娘个子小,无论冬夏都脸蛋红红,一双大手五指粗粗,一看就是很能赚钱的。

  这家小店的酒与别处不同,精粮晾晒,酿制后又搁在大锅上反复蒸制,一石粮食也不过只能滤出两坛酒。这酒号称“三杯倒”,以其酒香浓郁,入口辛辣,回味无穷著称。原本是专供青远喝惯了奶酒的使臣们享用,如今盛世太平,粮食充足,这“三杯倒”也逐渐为平民百姓所用了。夫妻俩人很和善,靠着祖传的手艺过活,生意还算不错。

  杜暖点了小菜拿了壶酒,也不占店里的桌子,她爬上楼梯翻出阁楼,坐在屋顶上,希望秋夜的风能够卷走她的痛苦,吹散笼罩心头的迷茫。

  如果就此与完颜晟分道扬镳,以后她在这大齐该如何自处。

  没关系,不过是我要在意的人又少了一个罢了,杜暖自嘲地笑了笑,仰头猛灌了一口酒,辛辣的酒液滚入喉咙,辣的人舌根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