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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弟,”穿着金色衣裙的少女放下手中的书卷,向来沉静如水的眼中露出些许无奈。“能不能别闹了。”

  被叫做师弟的青衣少年剑眉一挑,倒是颇有些愤愤不平。“什么叫闹?我这是在认真提建议好吗?”

  “那你自己说说,你提了些什么建议。”金衣少女抱着胸,颈间的莲花样式的长命锁在烛火下熠熠生辉,衬得她的脖颈愈发的白皙。“‘直攻据点’,你说得倒轻巧。可是你知道那魔头的据点在哪里吗?我们在这片地区都找了十几天了,连他的半个影子都没找着,何况他的据点?其次,你就算知道他的据点在哪里,也不能硬闯啊。这魔头既然有本事在仙界的地盘上连杀数人而不被抓,还让门派派出我们这些内阁弟子出面,肯定是有点本事的。这么莽撞的闯入,怕不是会落入他的陷阱……诶,盯着我脖子干嘛,你在听没有?”

  “咳咳,”青衣少年收回视线,耳根却是莫名微红。“那个什么……还是直接打吧……”

  “我说的你根本没听嘛!”

  “没……没听又怎么样?”他噌的一下站起来,充满英气的脸上心虚一瞬,又马上转为理直气壮。“直接打过去多好,哪儿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多麻烦!”

  “诶,你还有理了?”

  “反正我就是不听你的。你说的没一次准过!”

  “你!”

  “师兄师姐别吵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他们低头,发现是一直没说话的白衣小男孩。他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十分真诚的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铲除魔头,避免他再次杀人。这要大家在一起好好商量,千万不要生气呀。”

  “百师弟说的对。”金衣少女冷静下来,点点头,“我们此行目的是为民除害,可不能让别人小瞧了我们沧笙山。”

  “哼,”青衣少年别过头,“做事要紧,不和你计较。”

  “各位客官,”一旁的小二看气氛不错,趁机递上菜单。“诸位坐了这么久了,肯定累了。来些食物养养神吧。”

  青衣少年接过菜单,粗略的看了一眼,又把它重重的砸在木桌上。“怎么菜这么少?你们怎么做生意的?”

  “哎,客官别生气别生气。”小二缩了缩,“别……别砸桌子,要碎了。”

  “哼,”他看他这样,只好又坐了回去。“来壶酒,快些的。”

  “是是是!”小二迅速溜走。

  “酒?魔头未除,你居然还想在这里喝酒?”金衣少女刚消的火气又上来了。

  “谁叫他这里只有酒?”他梗着脖子说道。

  “啊呀,都别吵了啊。”另一个蓝衣少年柔声劝道。“青师弟也是,这里荒山野岭的,能找到一个客栈歇脚就不错了,也不能指望它有多好啊……大家都看着我干嘛?”

  “眠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青衣少年颤颤巍巍的问道。

  “我不记得你跟着我们来了啊。”金衣少女警惕的望着他。“你真的是眠师兄吗?”

  “什么?你难道是……”

  “……我一直都在这里。”望着他们突然慌张的脸,蓝衣少年深吸口气,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从你们在门派里上飞舟起,我就一直在。”

  “……”

  “……”

  “……抱歉。”

  “没事。”他怏下来,有气无力的说,“反正我早就习惯了。”

  气氛一时凝固,青衣少年挠挠头,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今天天气真好啊。”

  “是啊,”蓝衣少年抬眸望了一眼窗外,“我好久没看到下这么大的雪了。”

  “这个客栈名字好奇怪啊。”

  “其实‘王月’这个名字还好吧。”

  “这桌子好多灰啊。”

  “毕竟这里是深山啊。”

  “今天晚上好安静啊。”

  “都说了这里是深山啦,怎么可能会有人来,除非是那魔头……”

  “叩叩”

  客栈霎时变得极静,唯有雪花仍在猛烈的泼打着破烂不堪的窗户。少年们对视一眼,纷纷按上腰间的佩剑。

  “吱呀——”

  在凛冽的寒风携卷雪粒冲入的一刹那,那渺小的烛火便被吞噬得一干二净。但它还是不满足,依旧饥渴地扫荡着客栈的每一个角落。排开这蛮横的雪渣子,这一月的风倒也别有韵味——干净得独具一格。

  因此,他们也可轻易从中嗅出那股与干净雪花气息格格不入的清淡药香。

  “这客栈好黑啊。”

  听到这个清脆的声音,众人皆是一愣。

  灯火重燃,随着眼睛的酸痛,他们也看清了来者的面目:是一大一小俩位旅人。大的高约八尺,身形瘦削,带着斗笠看不清容貌。他身披一件泼墨色长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韵味。但由于恶劣的天气,这袍子被雪凝住,又在肩上、衣袖处结成了冰,看起来甚是惨淡。小的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她着一袭朴素整洁的白裙,右手拿着一把有些冻结的伞。头发松松散散的,甚至有几绺黑发因为奔波而从髻中散下,显然是为了赶时间,没有好好整理。但她本人似乎并不在意,此时她正鼓着腮帮子,用她那清澈的琉璃杏眼专心致志的打量着这个客栈。

  “师父,这里好旧啊。”她嘟囔着,扯了扯黑衣男子的衣角,“感觉像是几千年前的老古董了……诶,师父,你怎么被冻住了?”

  男子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意念微动,身上的冰雪顷刻消失。

  “伞坏了。”他如是说道。

  “不可能啊。”那白衣少女不敢置信望着手中快冻成一块冰的伞,“这伞我昨天才买。买之前我还仔细检查过。虽说小了点,但它绝对没破。”

  “它刚坏的。”男子拿过那把伞,随手将它收入储物袋。

  “那为什么我没事?”

  “……”他沉默片刻,“你运气好。”

  “啊,”她眨眨眼,琉璃般清澈的眼中露出些同情,“那师父你也太惨了。你最近是不是偷偷干了什么坏事,惹老天爷不高兴了啊?”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金衣少女轻咳一声,在他发火前将注意力转移过来。

  “你们是?”白衣少女歪头。

  “前来除魔的仙门弟子罢。”金衣少女起身,对他们拱手。“二位是?”

  “旅行的医师。”黑衣男子抢先开了口。他的声音低沉中透着些许疲惫,但还是耐不住的好听。“路上偶遇风雪,到此处稍作休憩。”

  “实不相瞒,此处有魔头作乱,连杀数人,凶悍难挡。二位还是小心为妙。”说到这里,她实在忍不住问道,“阁下为何一直盯着我的玉佩?”

  “玉佩?”白衣少女好奇的瞅了一眼她腰间雪白玉饰。只见一块雪白的椭圆美玉上,雕了一串三条橙色的互相交缠的不知名树木枝条。倘若仔细看,还能发现这枝条上细长的叶。

  “啊,这不是余甘树枝吗?”她颇有些意外的看向他们,“这个标志是……你们是沧笙山的?那个位居天下第一五千年的沧笙山?”

  “正是。”金衣少女笑中溢出些许傲气,“在下沧笙山济阁首席,千小满,表字遥临。”

  “战阁首席,”青衣少年懒懒的打了个哈欠,“青长缨青少非。”

  “我是药阁的百草。”白衣小男孩摇摇手。

  “还有眠抱玉。”青长缨生怕忘了似的,迅速扯出一旁的蓝衣少年。“他表字夏,你们叫他眠夏就行了。”

  “是眠晓谢谢。”

  “你们好啊,”白衣少女嬉笑着,“我叫君素魄。另外,我听闻沧笙山大名很久啦。”

  “是嘛。”听到她名字后,千小满愣了一下,不过又迅速恢复。“还有,关于那魔头……”

  “我们明早便离开。”黑衣男子压了压斗笠,将自己的面容隐藏在阴影下。“今晚就叨扰诸位了。”

  “无碍,”她笑了笑,“二位一路奔波劳碌,还是尽早歇息吧。”

  “师父,我能吃点东西吗?”君素魄轻轻摇了摇他的手。

  “不行。”

  “啊,为什么?”

  “这里的菜不干净。”黑衣男子一本正经的说,“我几天前看到这里的小二去捡一些丢弃的烂菜叶回去。”

  “噫!”

  “何况我罚你抄的一百遍你还没写完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今晚补好就是。”

  待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青长缨回过头,对千小满说道,“你倒还真放心让他们俩进来。”

  “他们全身都流淌着仙力。”千小满斜了他一眼,“魔族的伪装最多在外,是绝对做不到内在的。”

  “切,”青长缨摸摸鼻子,又气呼呼的坐了回去。

  “客官,”小二手里拿着一坛酒,满面堆笑的走过来。“您的酒来……”

  “拿回去!”

  “啊?”

  “我说,”他踢了一下桌子,全当出气。“我不要了!”

  “好……好吧。”

  望着小二灰溜溜的背影,青长缨没好气的啐了一下,“黑心商贩!”

  “诶,”千小满若有所思的垂着头,“他是怎么知道这个小二在捡菜的?”

  “怎么,你还想为他辩白?”

  “不是,”她摇头,“我是说,他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见过这个小二。那他是怎么知道当时捡菜的人是他的?”

  “这……”

  “小二!”

  他们回头,意外发现他们俩又下来了。君素魄哒哒哒的跑过来,气鼓鼓的抓住那个小二,就要和他对质。

  “这里的房间是怎么回事?”她瞪着他,“里面全是灰诶!”

  “哎哎哎,客官听我解释!”那小二慌了神,“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有些房间肯定没有打扫好。您就体谅下呗。”

  “可是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你也得好好打扫啊!你自己看看里面都成什么样子了!”

  “我……”

  “罢了。”那黑衣男子按住她,声音是百年不变的淡然。“毕竟这附近有魔族作乱。他一个小二能在这生存下来已经是不易了。我们便在此候着,你快些去打扫。”

  “是是!”

  “果真是黑心商人。”目送着小二跌跌撞撞的逃离的背影,青长缨啧了一声。“倘若这客栈在仙京里,他指不定会被罚个倾家荡产。”

  “仙京管的很严吗?”君素魄好奇的凑过去。

  “嗨,毕竟是仙界京城嘛。”他转过头,“怎么,你没去过?”

  “还没呢。给我讲讲呗。”

  “成啊。”

  眼看他们就要聊起来,黑衣男子默默打开储物袋,掏出纸笔和一本厚厚的书。

  “抄书。”他推了推毛笔。

  “……一定要现在抄吗?”

  “加抄一百……”

  “我抄我抄!“

  沉默蔓延,众人无言,回荡的这客栈的唯有少女唰唰唰的抄书声,以及一阵诡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