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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河并不知道此刻他的名字已经被一群年过古稀的怪老头记在了心中,他更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当成了三十岁大器晚成的中年书生。

    此刻他站在院中,月上柳梢朦胧一片,胡六将壶里的酒喝完之后就拱手告别了。走之前又一次劝江河不要去青藤会上寻不开心。

    “有时候,人比人真的会气死人的。”胡六意味深长地对着他道,江河依然只是淡然一笑当做回答他。

    胡六无可奈何离去,江河收拾好院子便一直坐在石凳上,直到此刻。

    他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那就是怎么弥补自己与修道者之间的差距。

    力量这种东西,真不是简单的一加一,那种质变的过程江河不太明白。他看了看安静地摆在桌上的青衫剑,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任凭自己挥剑千百次,每日强身一个时辰,可终归和修道者之间差着天远的距离。

    就好像自己就算站在南国的最高的阁楼之上,也摸不到那轮不大不的月亮。

    最后他无奈地发现,这根本无从可解。

    江河长叹一声,张开双眼,方才一番冥想结束,然而自己的识海里依然只有无穷无尽的雾,将他的世界笼罩,看不清一切。

    他抬头看了看月亮,圆圆的,亮亮的,和自己曾见过的月亮并没有差别。然后他抓起桌上的青衫剑,开始练剑,一轮朦胧的月光静静洒下。

    ...

    而与江河一同看着这轮明月的,还有一个坐在山头喝着酒的老头。

    他提着一个酒葫芦,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大石头在山之上,石头旁有一颗高而挺拔的松树,葱葱郁郁地生长着,树冠如盖,遮住了大片的月光。

    树枝间还有一只正打瞌睡的松鼠。

    老头穿着普通的麻布衫,雪白的发丝被他整齐地梳在脑后,却未插发髻,只是随意地用绳子绑了绑,像是扎了个丸子固定在了头上。

    他留着半丈长须,黑白相间的胡须看着颇有些奇异,身旁轻轻立着一个翠黄色的酒葫芦,酒葫芦上还吊着一根红绳。此刻他正撑着手臂,看着天上的明月。

    一阵云飘来,挡住了月光,山间也起了层层薄雾。

    老者索然无味,拧开酒壶喝了口酒,然后转过身看着面前的松树,轻声道:“当年还是我把你种下去的,结果现在都这么高了啊。”

    一阵山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也吹动着老者长长的胡须,他望着松树,满脸怀念。

    一个人影从山间的路走了过上来,一袭长衫随风飘动。

    那人挽着整齐有致的道髻,腰间配着七尺青锋,飘然若仙。他走至老者身前,弯腰拱手行礼。

    “师傅。”

    老者收起怀念的神色,却并未回头,他依然看着面前的苍天大树。

    “什么事?”

    青年低着头回答道:“秦副院长有份卷子给你看。”

    老者摆了摆手,不耐烦地道:“哎呀,让他批阅就好了嘛,答案不是给他了么。”

    青年依然不曾抬头,语气十分恭敬。

    “是甲上卷。”

    老者一愣,然后收起目光转过身,他张开双腿不雅地箕踞着,道:“给我看看。”

    青年终于直起身,然后从广袖里拿出一份用红绳系好的卷宗,递给面前的老者。

    老者一把地扯掉卷外的红绳,然后摊开来,却发现看不明切,然后他抬起头看了看被云层遮住的月亮,抬起手轻轻地挥了挥。

    那厚重的云层竟然随之尽数消散!

    一轮皎月又露出了光彩,明亮月光洒在了这山之上,老者满意地借着月光开始读手中的卷宗,身旁的青年面无表情地站着,山风习习吹起他的长衫。

    过了良久,老者抬起头,捶了捶有些发酸的肩膀。

    青年抬起头看着他,道:“他叫什么名字?”

    老者瘪嘴皱眉又翻开卷宗,然后歪着脑袋看了看,道:“什么河。。哦,江河。”

    青年见着他的模样轻轻一笑,道:“看来这个江河就是我的师弟了?”

    老者扭了扭脖子,然后看着青年笑了笑,道:“有可能。”

    青年微微一笑。

    “您有可能那就是了,看来您很欣赏他的答案。我想知道他那道题答得什么。”

    老者把卷子折了折递给青年,然后道:“他是圆的。”

    “真的?”

    “嗯。”

    青年又笑了起来,精致地眉眼中满是赞叹。

    “真是个奇人。”

    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又问道:“我想知道,真的是圆的么?”

    老者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的灰,然后漫步走到山崖边,看着脚下层层升起的薄雾。

    “是。”老者转过头看着面前这位优秀的弟子,然后咧嘴一笑对着他道:“我走了三年。”

    山间又吹来一阵风,吹过这一老一少的发间,和那颗高耸的松树。

    松鼠睁开眼看了看树洞外的月亮,然后又舒服地眯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