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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孟回到家已经是日落西山了,小厮给他换上便服,母亲话里话外就是要再给他找几个外室。平日里总是会有些避着妻子的话如今也说了出来。

    叶孟都听出了不对,可妻子低眉顺目的端茶递水,全然没有半点表示。

    回到房里,妻子还是什么也不说,他坐在这头咬笔,妻子在那头的床榻上坐着缝缝补补。他想开口,却实在不知道说点什么。

    他知道自己,打小就嘴笨,想说出来的话憋在嘴里转几个圈也吐不出来,从小对弟弟们也是这样,明明想去告诉他们不要调皮,到最后都变成了一顿揍,看着弟弟们的样子他很心疼,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一句“哼。”

    对他而言,动拳头总比动嘴要快一些。可是他能这样对妻子么?打女人?他可干不出来。

    “母亲请了大夫来,我叫大夫说的,让母亲给你娶外室。”叶少夫人头也不抬,仿佛就知道了他的心里话。

    “可是……”

    “叶家要子嗣,我是这样的,你总是要外室。”叶少夫人起身,走到他身边夺过笔。“别拿着了,反正你也不要写什么,总是给我咬坏了。”

    “我不想。”叶孟闷闷的,“这样就很好,我不要娶外室。”

    “又孩子气,男人怎么有不成家立业的。”叶少夫人拉他站起来,拿起新做的衣服在他身上比大小,“不到半月就又要走,还是先娶个外室再走吧,我算算时间也是够用的。”

    叶孟不说话,只是摇头。

    “叶孟,我开始就说过,我……”

    “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宋家小姐嫁进来的时候,他才只有十九岁。

    边关吹了六七年的风,让他看起来长成了个结实的男子汉。可是头脑里的东西,却远低于他的年纪。

    他不明白母亲急什么,只知道大哥和父亲先后为国捐躯后,母亲急躁了起来。

    那时,他被一纸诏书急招回京,连日赶路风尘仆仆,到了宫门口又被告知明天再来。传旨的公公一脸笑,现在回想起来,格外的猥琐。还特意加了句“陛下吩咐,明早将军怕是要起来的迟,就先不必急着面圣,过几日再来。”

    揣着一肚子的疑问回了家刚下马,熟悉的家门口张灯结彩,先被擦了把脸,然后一群人七手八脚给他褪下衣服又换上衣服,一路推着他迎花轿拜高堂,直到送进洞房,然后告诉一头雾水的他。

    “恭喜你,你成亲了,你就是新郎,这是新娘,然后为了节省时间,我们不闹洞房了,你们抓紧时间,该干嘛干嘛。”

    “干嘛?”他单纯的发问,引得一屋子的婆婆媳妇们窃笑。

    “就是那个那个嘛,”作为过来人的族中大哥搂住他,一脸激励,“兄弟,加油。”

    人群来的快,退的也快。房间里只剩下他和盖着盖头的新娘子。

    然后,然后他就跳窗跑了。

    边关天天和一群大老爷们混,突然塞给他个妻子,他有点不太适应,需要时间过度。

    此后三四天,他每晚被母亲锁进屋子里,然后直接跳窗逃跑。

    然后,跳到屋顶上,喝着酒,看月亮。

    这是他刚到边关时养成的习惯,那个时候他才十二岁,被父亲带到边关,即使他再糙也是个孩子,作为家中的幼子,母亲对他格外怜爱。那里只有寒风冷月,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残酷。

    他想家,想母亲,可是在一群男人里,他不能哭,那会被人嘲笑像个女人。

    父亲严厉,对他并没什么额外照顾,兄长心疼弟弟,却也插不上话。他也是从扛枪的小兵做起的,晚上轮到他站岗,寒风里拄着比他还高的矛,他就抬头看月亮,想象着母亲也在看。毕竟,那是唯一与家里看起来像的东西了。

    他酒量一般,但酒品很好,醉了倒头就睡,也不大叫大吵。第三天晚上,他喝得有点微醺。顺势躺下想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