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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他莫名其妙就睁开了眼睛,莫名其妙就知道他是住在镜子里的地缚灵,也莫名其妙地……除了那个叫“颜执”的名字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l]

    颜执觉得他的名字一点也不符合实际情况,他多么乐天多么积极多么好青年啊,无论是“偏执”“固执”,还是充满“执念”,都和他相去十万八千里,没有半毛钱关系。但他只记得名字,于是新一代好青年思考了三秒钟后,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名字。完全不去想地缚灵这种东西代表的含义。

    之后两年,他一直呆在博物馆里,每天看着各种各样的游客站在他面前对他的房子评头论足,他们有的对着同伴笑,神采飞扬;有的面容严肃,用着无数的专业术语评估着铜镜的一切;有的懵懵懂懂,听着解说员述说关于镜子的传说。

    每一个人都站在他们的世界里,却唯独看不见近在咫尺、眉眼含笑的青年。

    无论他怎么在他们面前挥手做鬼脸,都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夕阳西下时分,人们陆续离开,秃子大叔也锁了门回家,整个博物馆才慢慢静下去暗下去,然后变成死一样的,寂静和黑暗。

    被所有人忘记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恐怕只要是个人,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除非他,不是人。

    无论你怎么说话,怎么动作,都没人看见。你站在世界边缘,明明只有一线之隔,却仿佛永远都被隔绝在外。很有趣的事情。

    没有同类,没有任何东西证明他确实存在过。就连他自己,也完全不认识自己。

    颜执坐在镜子里托着腮看外面浓稠的黑色,常常一看就是一夜。横竖他是只鬼,坐再久也不会冷,不会饿,不会肌肉僵硬,也不会疼。

    他曾经试着走出这座博物馆,看看附近是否有他的同类。想想吧,几只鬼畅谈鬼生,多么带感的场景。但是他总是在走到铜镜的十米远处就被拽了回来,最多站在大门口看胖大婶吆喝着卖可乐鸡。

    后来颜执觉得自己的魂生有那么一点点的单调。作为一个乐观的好青年,他不应该总是看别人对他碎碎念,那多消极被动啊。

    于是颜好青年开始对每一个来看他房子的游客发表演讲,乐此不疲,从秃子大叔昨天唱了什么歌歌词又是什么一直说到今天胖大婶的可乐鸡有多么香飘十里多么畅销一条街。哪怕谁都听不见,他也觉得挺好。鬼生也是要开开心心地过才好的嘛。

    这样慷慨激昂的每日一讲持续了三年,颜好青年都觉得没准有一天他会成为众鬼中的大演说家。

    然后有一天他突然在讲到“昨天秃子大叔唱了一首《老鼠爱大米》”时停了下来,宛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瞬间鸡冻不已,一转身就跳进了铜镜,抓起镜子里一直悬浮着的那把木梳,直到脑子里浮现出一块缓缓转动的血红玉佩时,颜执才傻兮兮地嘿嘿笑了起来。

    他的魂生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了嗷嗷嗷!

    本大爷也要重新做人了好鸡冻!

    只是这种兴奋感在持续了两年后又蔫蔫地淡了下来。尼玛他找了二十四个月也没有找到他那个不知道蹲在哪个旮旯里的小伙伴。

    对于颜好青年来说,长发是样好东西。

    这玩意和美不美观没有半毛钱关系,它的重要性在于它是种能量存储器。这说法或许有些惊世骇俗,然而对于颜执来说,那就是事实。

    简而言之,就是颜执只要找到一个能够自动和他“结发”的人,他的头发就会随着两人情感的逐渐加深而变长,他的身体也会随之而越来越实体化,最后完全变成人。

    这玩意多么像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

    颜好青年张开嘴巴等着接饼,然而接到的却是一盆冷水。鬼途多舛,青年你老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两年中颜执见到的游客数不胜数,却没有出现“一个人的头发突然自动飘起来往一个方向打了一个结”这种蛋疼的不科学事件。

    鬼生惨淡,好青年委屈地快哭了好么!要不要老是这么提示他“人鬼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