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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剑“哐当”一响,剑芒碎了一地。

    嘭咚、嘭咚——

    沉闷紊乱的心跳代替秒针嘀嗒一记一记砸在胸口,足以令人腿软跌倒的锥心之痛仿佛死神手中落下的夺命镰刀,一毫一毫往血肉中毫不留情地捅。无窗过道里阴风阵阵,全然没有初夏的闷热,指示牌灯光蜿蜒曲折地碎在老旧瓷砖上,仿佛不留神一踩就会扎进脚心。

    “七天即将结束,零点快到了。”

    “——你选谁?”

    恶魔的低语仿佛近在咫尺,攀着耳尖森森响起。一张黑红两面的锃亮卡牌滑落在地,向作答者眼前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铺出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黑为死,红为生。

    无形钟摆擦着几近凝结的空气摆来回滑动,尖锐分针稳稳定在漆黑的数字11和12之间——

    二十三点五十九分

    李零猛地停在一排密封玻璃前,遥远高楼和孑立天桥的黑影尽收眼底,无数街灯成行林立,铺成橙黄河流照亮大地。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数年前的光景编织成一盏烛光摇曳的走马灯,悉数投映在脑海。

    “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在这里深切悼念我们亲爱的战友、光荣牺牲的优秀党员……”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带她出去瞎跑,她也不会……呜呜……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啊……”

    “为什么只有你回来了?啊?!”

    “李零啊,你妈妈她乘坐的那架飞机……唉……”

    “……没找到,船沉底了。”

    ……

    沙哑沉重的悼词、撕心裂肺的哭喊、压抑颤抖的解释、隐晦无奈的言辞……多少令人唏嘘的晦暗过往鲜血淋漓地随灯幕旋转,继而化作火中灰烬,沉淀在脚下模糊不清的黑影中。

    铛——铛——

    零点丧钟准时敲响,那其实是胸腔中猛烈的心跳。与此同时,“哗啦”一声刺耳巨响划破沉静黑夜,密封玻璃骤然破碎,一路向北的夜风灌进大楼。筆趣庫

    远方飘渺灯光映在李零眼底,她脚下黑影仿佛两对墨色翅翼猝然张开,如飞鸟般纵身跃出大楼,做了她近十年来在心中重复了无数回的事——

    “接住你了。”她说。

    ——终于,我超越了时间的束缚,接住了想要拯救的人。

    这一瞬,耳边呼啦啦的凉风跨越数年时光,带来曾经的稚嫩笑脸,与眼前的苍白面孔相互重叠,仿佛在说:对,你接住我了。

    天空无星无月,大地无声无息,她头顶是无尽苍穹,脚下是无边灯海,一切痛苦和悲伤被气流卷走,所有悔恨和憧憬都在这一刻如退潮般远去。但时间不会停止,她也不会停留。

    下一瞬,天生的灵敏和十年的训练令她忽地回头,天台上男子长发飘扬,手中冰冷枪口直指攀登索。李零离地面至少还有十八米,就算有缓冲,存活的几率也几乎为零。她紧了紧手臂,不动声色地注视对方,在这令人窒息的生死关头看着他扣下扳机——

    嘭!

    零点过后的第三秒,闇闇夜色中绽开一朵鲜艳血花,花瓣飞溅,随灼热气流迸出骇人弧度。夜风在颤抖,大地在摇晃,世界模糊扭曲,灯海光怪陆离。李零不停往下坠落,仿佛被风卷入了时间长河,即将离开眼前的世界。

    ——我要活着回去。

    ——我答应过他的。

    “嘭咚、嘭咚”的心跳逐渐缓慢,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死神的镰刀越来越逼近心脏,甚至在白骨面具后发出了残忍的冷笑。

    “你真的想回去吗?”

    死神摘下面具望着李零,面无表情地问道。

    可李零已经闭上了双眼,没人回答这个问题。

    黑为死,红为生。

    死者头盖黑棺,生者身披血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