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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院两口子,又因为做饭、还是吃饭,打脱笼了(方:打开架了),大概冒富又嫌婆姨的做饭不好吃,先是一把把吃饭碗,连碗带饭扔到窑门外了,引得一群鸡和一大一小两个狗,争抢着吃,又把吃饭的盘子脚蹬在脚地上了,还觉得不过隐,婆姨的就顶了一句嘴,“你爱吃不吃”,不依了(方:不让了,不答应),扑上去,就揪住婆姨的头发,又是踢又是打的,引得家里大、小一群娃娃,哭哇嚎叫的。四散(方:住在四周围)的邻居,大人们己经为此疲劳、习以为常了,也再不去劝架、拉架了,只有半大不小的娃娃们,脑畔(方:窑顶上部)上的,硷畔的里外,在看红火,不过一会儿,冒富婆姨披头散发、连哭带嚎的跑了,怕又是回娘家了,后面跟个大娃娃,连拉带扯,也没办法拉住,只有顺着一起走了。

    “打到的婆姨,揉到的面”,是锻磨老汉的口头禅,有人和他丢梁子(方:打趣,趣乐)说,你打你婆姨不?他总是低着个头,就不会啃声了,拿在右手的铁锤子,用劲往左手的铁钻子屁股上砸,“咣”、“咣”的,铁钻子尖尖的那头,就在石磨扇上,戳的直冒火星子,众人就会大笑。都知道他是光棍一根,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游离生活。有人问他为啥不ci(方:娶)个婆姨,他才说“嫌麻烦,也没功夫常打”,引得大家不是打闹、就是大笑。

    锻磨老汉每年几乎要来一次庄上,吃饭总是安排在冒富家,因为冒富他大,是扒过厨子的,在部队上义务几年,也没个文化,就当了个火头军,后来退伍回来,远近不管有个大凡小事,都少不了请他当厨头,在大部队训练过的,干活麻利,人还爱干净,对庄上的粗粮细作,他打小就晓得些,又在部队学点花样,土洋一结合,菜的样样也多,味道也香,就是太费油,这个毛病,也没办法一时半伙儿得改改。公家有的是油,俗话说得好“众人的老子,就无人疼嘛”,浪费惯了,你让他马上节约,也是难为(方:为难)他了,再说油水大点,饭、菜的味道,还就是个香。

    冒富应该是常听锻磨老汉的叨叨,记下了,稍不如意,就动手打婆姨,后来说的人多了,锻磨老汉都不敢到冒富老丈人庄上锻磨,说他是个教唆犯,在胡乱说,以后再敢胡言乱语,看不打断他的狗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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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富这个年,怕是好过不成了,庄上讲究,人到年关,最忌讳的是哭啊、闹啊的,听说个活不成了、死的一些不吉利的话,人心就膈应(方:反感、不舒服),有人紧躲着,生怕出什么岔子,都躲不过去。冒富就压不住一点火气,都是他从小,他大把他惯的,就一点气都盛不住。

    他大当兵走那会儿,就急急忙忙结了个婚,连皮算(方:前前后后的时间),两口子盛(方:住)不到三个晚上,就把个冒富给怀上了,怀胎十月就要生了,人养(方:生孩子)人怕死个人,就是腊月二十三前一、两天,硬是拿他娘母子的命换个他来,这做过了(方:麻烦),没一点办法,他的爷爷、奶奶,硬是屎一把尿一把的,把他拉扯(方:抚养)到四岁头上,这他大才退伍回来,见他第一面。没娘娃娃嘛,说起来也可怜着呢,有时五黄六月,有时十冬腊月,他大给人家应事,他也不得不东一家西一家的跟着,其它就不说了,单就四处游走,吃香的喝辣的,一蛮就把个嘴吃油了。人家抬举他大,他也就跟着沾点抬举,就养成游手好闲的一身本事。其它坏毛病也到是没有,就是个懒。不过也好,婆姨一回娘家,他也不得不扒锅燎灶了,你还真别小看他,对饭、食那两下子,他还真行,跟着他大经见得多,大的下数(方:方寸。技能)是懂的。

    冒富懒是懒,但也有成器的地方,让他最为骄傲的得意之作很辉煌,他一下子改写了,他们家连住(方:接连、连续)三代单传(方:独生子)的历史,和婆姨的打是打,闹是闹,一点都没有耽误养(方:生孩子)娃娃,结婚几年,就一下子养了一大群,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让公家人拉迲(ke)挨了些头子(方:批评、收拾),交了不少罚款。有人丢梁子(方:打趣)说“冒富家有两件宝,一个是他会吃的嘴,一个是他婆姨会养(方:生孩子)的屄,都很残豁(方:厉害,不一般),就是不好管住”。

    同样不好过年的,还有野鬼大哥家,蔫猴一把就输了一千六、七,连同高利贷的几天利滚利,就快奔两千了,冒富打完婆姨没多大功夫,金牙就领着几个死朽(方:不成才,不成器)直奔蔫猴家了,先是吵吵嚷嚷的一阵子,不一会几个赌博骨碌子(方:耍赌成性的人),就把蔫猴身上穿的棉衣给歘(chua方:撕下,拉下)剥了,连同蔫猴家里的被褥都这些人拿着就扬长而去了。

    一群看热闹的娃娃,那场还没看完,就挪了个地方继续看,有些娃娃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说金牙他们还硬逼着蔫猴,重新打了个条子,利息又增加三分,时线宽限到腊月二十九。

    半夜三更,一阵人喊狗咬的,说是蔫猴婆姨的在他们小窑门头上吊了,幸亏野鬼他大,早有点提防,及时救了下来,不然就……

    腊月二十二,一大早起(方:早晨,刚起来),消息就传遍了全庄子,以及周围村庄。李老汉听到后,先是摇了摇头,又微微睁了一下子眼睛,叹气地说出了两个字,“作孽”。

    传到团长爷爷耳朵后,他把正在抽的旱烟锅脑(方:头)子,往炕栏上拌了两拌,“没见过这种儿(方:宗族)人,放着好好的光景不过,一天胡日头(方:作乱)子、乱刮风(方:不干正事情),要搁在旧社会,短不了(方:不得不)卖儿卖女、买婆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