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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午后,重案组之中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摆放了各种相关的案件。

    往来的电话不断,有很多新的线索涌入。

    一个一个的实证证明,一切的确如同苏回的推断一样。

    暗藏在迷雾之下的是一起大型连环交换杀人案件。

    目前,最好的入手点就是最近发生的庞清华碳杀案,由于直接的凶手留下了影像资料,他们已经顺藤摸瓜,确定了是凶手的身份是华都一所职高的学生。

    这名学生叫做秦之华,今年十九岁,在读三年级。

    秦之华在之前就一直被一伙学生勒索,饱受抑郁的苦恼。

    后来为首之人溺水,让他逃出了困境。

    无独有偶,在之前在调查沉睡者之中出现的罗伟的车辆,出现在那人溺亡当晚的监控之中。

    那么罗伟是不是和溺水案有所联系?

    警方准备搜集起所有的证据,逐渐对这些人进行收网。

    下午,乔泽出去取了一叠资料进来:“大家抽空填个表,最晚周五交。”

    乔泽把资料发给众人,大家这才发现是一年一度的心理评估表,而且今年启用的是新版。

    乔泽发完了,转身对苏回道:“苏顾问,楼下有人找你。”

    “找我?”苏回愣了一下,他想不到会有什么人来找他,陆俊迟听到这里也是抬起头来看向这边。

    “好像是心理诊所那边的,嗯,是个戴眼镜挺文雅的男人。”乔泽道形容道。

    苏回知道应该是安郁辞了,只是他也有点奇怪,为什么安郁辞忽然来找他。

    既然是在警局内部,又是熟人来找,苏回拿了手杖就走下楼去。陆俊迟也没有跟着他。

    到了楼下,苏回就看到安郁辞站在一旁的花坛边,男人的背影看起来身姿颀长,他打了个招呼:“安医生。”

    安郁辞扭身,带着职业化的微笑道:“苏老师好,我今天是来总局这边送考核表的。上次问诊之后,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今天就顺便过来了。我不是以咨询师的身份来访,只是作为朋友之间的讨论。”

    苏回坐在花坛边:“你说吧。”

    安郁辞扶了一下眼镜:“上次之后,我就一直在想着你说的那句话,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救赎者。”

    虽然时间过去了很久,但是安郁辞一直反复回想起苏回的这句话,他隐约觉得,里面会蕴含着他想要寻求的答案,可是那究竟是什么他也描述不出。

    苏回嗯了一声,他看得出,安郁辞有点迷茫。

    俗话说得好,医者不自医,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就算是攻读了再多的相关书籍,遇到每个人的人生时,总是会出现无法套用的情况。

    苏回想了想说:“我一直以为,心理的治疗只是一种辅助和促进,它的效果是有的,但是治疗效果如何,还要看每个人自己。”

    安郁辞道:“我理解你的这种说法,不过可能是因为国内的心理健康普及不够吧,我很少见到有那些轻微迹象的病人来找到我们咨询,过来的病人大部分是很严重的,难以仅靠我们辅助的力量来帮助他们。”

    安郁辞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这个时候,我们能够做的最直接的事情就是给他们开药,但是我心里也很清楚,那些药物治标不治本,很多只是安慰剂,我感觉自己在给病人开合法的毒品。”

    “我希望,能够给别人更多的帮助,我会给那些来访者更多的,我能够给到的建议。我会试图更加走近他们,帮助他们解决问题,但是我依然会有一种无力感。”

    苏回从话语之中,听出了安郁辞的无奈,他开解他道:“安医生,我认为你的想法是好的,你也是一位很好的心理咨询师,你有很好的共情能力,也非常热心。”

    说到这里,他的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不是所有的来访者都是希望被拯救的,每个人的需求是不同的。有的人可能只是想要一些立竿见影的方法,有的病人只是去找你倾诉,又比如我,只是希望确认自己走的路不会错。你能够在当时帮助他们,但是你无法跟着他们走出诊室,不能完全改变对方的人生。”

    苏回想了想又道:“就像是我的职业一样,我们是在和凶手打交道,查明真相,但是这世界上的坏人,是抓不过来的。”

    安郁辞点头:“我做心理医生,也深知无法做到拯救每一个病人。”

    苏回直视着安郁辞,他感觉他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又着重解释了一下:“我们的职业更加刺痛一些,会接触到很多人的死亡。我们就算是精疲力尽,也不能做到把所有的凶手绳之以法。我们更无法拯救每一个被害人。如果报着想要拯救每一个受害人的心态去工作,可能会让自己也深陷进去,可能最后一个人也救不到。”

    安郁辞看向眼前这位脸色苍白,身体瘦弱,却异常清秀的特别顾问。

    苏回说话的时候,语气是无比平静的,可是安郁辞却从中听出了什么。

    他的眉头微皱起来,这些话不仅限于病人和医生的交谈,更像是行业之间的交流。

    安郁辞思考了片刻,抬起头来反问苏回:“那苏老师,当我发现一个人需要帮助,如果不帮助,可能会发生一些糟糕的事,那我是需要去帮助他还是应该站在一旁等待结果。”

    苏回认真道:“我觉得,不拯救不代表不作为,但是侵入别人的命运也需要有个界限,我们要学会尊重每个人的命运,学会什么是不可为。其中的尺度只能每个人自己去衡量。”

    当无法挽救时,尊重每个人的命运。

    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

    然后苏回低下头来有些歉意道,“不过我没有什么理由来建议你,我也一直在尝试和学习,每个人的一生都是在学会和自己相处,学会和别人相处,学会和这个世界相处。”

    安郁辞好像听懂了一些什么,在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些朦朦胧胧的认知,这是那些心理学课本之中他未曾找到过的答案。

    他感激道:“谢谢你,苏老师你的说法很有意思,是我没有考虑到的角度。”

    苏回嗯了一声:“能够帮到你就好。”

    华都,天色渐渐阴暗了下来。

    方佳悦塞着耳机,看着眼前的作业本,空气炎热,她所在的小屋是西晒,一共只有十二平,到了夏末的傍晚还是像是蒸笼一般,她忍不住把外衣脱了下来,就穿了一件吊带背心。

    母亲在厨房里做好了饭端过来,一共只做了两道菜,她叫了方佳悦来吃饭。

    廖清荷刚吃了两口就接了个电话,有些着急地站起身来。

    方佳悦拿着筷子皱了眉:“妈,这都晚上了,你还要出去啊?”

    廖清荷说:“你好好吃饭,你外婆脑溢血送医院了,我要赶快赶过去。”

    方佳悦也紧张起来:“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廖清荷一遍穿鞋一边道:“不用,你舅舅已经去了,你个小孩子也帮不上忙。”

    方佳悦又张了张口,站起身来:“可是张富民……”

    “他今天晚上不在家里吃饭,估计要很晚才回来呢,你在家锁好你屋里的门,到时间了你就睡,能有什么事啊。”廖清荷说着拿起了包,焦急道,“好了好了,我走了,你有事打我电话。”

    门被关上了,方佳悦这才坐回了桌子旁,家里安静极了,晚饭变得索然无味。

    她匆匆吃好饭,收拾好碗筷,把碗刷了,然后去洗了个澡。

    张富民果然是没有回来,方佳悦渐渐安心了,她去屋里,锁上了门做了一会作业。

    窗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哗哗声,是雨忽然下了起来,这雨越来越大,偶尔有着闷闷的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