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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九时。

    冷冰依旧来到新月茶楼,位置是熟悉的,不同的是今天的冷冰一身正装,手中多了一个公文包,一幅商业围城的精锐形象:历练,沉稳,气质内敛而张弛有度。

    冷冰刚进门时,吧台旁一位四十几岁的中年女人正在摆弄一盆花卉,那神情很是专注,以至于冷冰站在她身前都不曾动摇到她细致的举动:“虹之玉这种花很娇贵,真正有情致而细心的人才能养好它。”

    冷冰说这话时,女人才抬眼望见来了茶客。

    这是一位手指干净,姿容清素的中年女人,无需任何语言的沟通就能使人偏生好感,冷冰察觉到女人的素质和情态,应该就是这间茶楼的老板。

    一个男人如此懂花,不得不使细心的中年女人注目:刹那间她惊挑的眉梢闪过一丝失神,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嘴角挂起淡淡的微笑,那笑容仿似一个长辈对晚生的认可,给人的感觉是静谧,是说不出的施施然的柔灿。

    女人失神的瞬间在洞察力极强的冷冰心中画上问号:她难道发现了什么?自己陌生的面孔引起了她的警觉?

    一时间的安静。

    中年女人依然在摆弄着那盆花卉,冷冰也为凝团做着竭虑的思考。

    当中年女人再次抬起头时,眉心微蹙着打量花盆,看表情似乎有些为难。

    “植物与人不同,用心呵护只是使它出落的更美。人却有生命的极限,即使很用心,终有一天只如缺水的花一样,垂落凋残。”中年女人说这话时,脸上隐隐掠过一抹清愁。

    中年女人的声音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足以化解冷冰因身处陌生之地而产生的无限拘谨。冷冰是如此不可控的情愿依顺在中年女人的注目和声音里,做个乖呢的只懂倾听的孩子,那感觉是冷冰从来不曾有的亲切。

    “……我……我能帮您点什么?”冷冰被刚才的感觉冲撞的有一时片刻的晃神,有点无话找话的说。

    “谢谢,那就帮我把它放在柜子上吧!”中年女人抬脸笑意,手指着吧台旁临近楼梯一侧的矮柜。

    冷冰受宠般来了精神,开始动起手来。他卖力做义工忘了顾客身份的举动,使茶楼的几个女招待抿嘴偷笑,叽叽咕咕。

    做完这一切,冷冰来到熟悉的那张位子,中年女人还为她亲手上了一壶好茶,然后,才转身去忙别的。

    不过,冷冰可未曾想到,这可是一般茶客难有的待遇。

    这个女人同那个叫林清新的人之间是否有着某种关系呢?在她转身的瞬间冷冰不自觉的这样想。

    茶楼里播放着和缓的乐曲,细若游丝,但又分明能叫人体会一种自由旷远的意境。今天的茶客不多,正是冷冰要看到的结果。这时间段忙人在忙,闲人又不见得真有闲情品茶,那么,视线里的人就很容易辨清关系了,这对他来此的目的来说也就更有利。

    理智分神绝不适用于一个贼的职业精神,冷冰很快剔除掉与中年女人接触的画面。他一面过滤着进出往来的茶客,一面头脑飞转,补给着并不完备的前期工作。

    “捞偏门”的行业里不乏一些精英,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精英自然是一般庸众平时难得一见的人物,他们特有自己的活动圈子,现今社会再借用网络的平台,信息更是四通八达,阵容不可小视。“黑货交易中心”就是这个圈子里一个叫老鼠的兄弟提议组建的,初建的本意只是广纳天下英豪,借此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没想竟后来做大:倒药、贩枪、贩毒、黑货交易、假证、刻章、套牌、网络查人……还有销售特种工具和人贩交易……涉及之广,让人惊心。正应了那就广告语: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王霞给了冷冰一个这个网站的登录账号和密码,要他若有事求助,自有人会帮忙,不过都是有偿服务。

    冷冰咧嘴,不以为然。

    但资源总要利用。昨天,冷冰在这个网站的留言栏中,发出了一条求助信息,酬劳两枚金币,一枚金币折底就是两万元红票,交易成功的话会在预存的交易金中扣除,保底交易金为50万。这个网络系统的组织管理较为严密,有钱又不见得就能得到权利优待,一切管理采用会员制,都是关系熟密又靠得住的人推荐来的,而且有专人会进行身份的核查。冷冰一直觉得王霞的神秘而深不可测,绝非善辈娇妇,但怎么说她对自己都算是人情做足,给了不少关照,毕竟,冷冰现在摊上这档子事儿,完全是凭着组织外的私交关系,并无互利往来,想想都只有感激。

    在每一难能可贵的人生际遇里,冷冰惯有一种不亲不疏,对人对己都不会有太多忌虑和伤害的交往距离,他也是曾把持这样的底限在王霞的组织里存活并灵力抽身的一个,不被提起,就无从怀念。

    冷冰在辞决组织前与王霞有过一次面谈,当时,王霞有这样一段感慨冷冰到现在都还记得,她说:“人这一辈子,生是没得选择,但活法就因人而异。原来我认为没有物质的人生是可悲的,所以,就很虚荣的赌命一样来争取并自以为乐。现在看来有了物质又不一定样样能满足,总有些东西是金钱和物质换不回来的。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欲望是主动的,我也曾努力试着放下,但不行。真正的生活有太多现实问题需要面对了,于我的生活已经是不可逆转的惯性,我只能生存在缥缈的虚幻中,硬着头皮一直往前,没有别的选择了。我想,人总是要在忐忑的喘息中找拾那一点点的满足感吧?追求的同时也在失去,失去的同时又让你懂得深刻,这就是生活,这就是人生。对我来说就两个字:挣扎。”

    冷冰不知道这个悲慨的人生哲理原于王霞怎样的一个生活的前身,每个人都有自己内心的隐秘,也许,那才是王霞内心不愿触及的痛吧?

    命运给与任何人选择生活的权利,却在归途之终要人缅想:值得或释悟,而一切都已成烟,无从追迹,剩下的依然是望空吁叹的悲哀。

    品茶凝思,大概过了二十几分钟,茶客也渐渐多了起来。

    先后而入的两伙客人马上引起了冷冰的注意。有两位是昨天见过的,冷冰非常留意过,他们看自己的眼神绝不是一般茶客该有的;还有五位客人,进门就直接进入了里侧的独立隔间,过路如风,肃面无语,冷冰确信他们是来谈事,并非为茶。

    前两位让冷冰生疑的客人,他们在冷冰的斜侧面选了一个茶座落座,表面若无其事,但目光却未曾离开过进入隔间的那五位客人,直至他们没入门里,才相互对望着说了一些什么。

    冷冰猜想:若只单一对茶客而言,无论是商务邀请或纯个人喜好,对坐而谈最起码有个融洽气氛,不至于面容清冷,目光闪烁,显得如此鬼祟。冷冰直观的感觉到这两个人不是很地道,目的不纯。

    目的不纯?

    该不会这两个人的出现与王命传龙节有关吧?

    冷冰心头一惊!

    第一个念头便是:绝不能让任何人搅了自己“这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