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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城郊一处极隐蔽的宅子,院中时常飘着浓重的药香味儿,还不时会传出婴儿的啼哭。

    只见一上乾推门而入,容貌是世间少见的绮丽,身形修长,着华服,面色寂冷踩过院中的银杏叶子,走到一间屋子前面。

    他顿了顿,冷漠的桃花眼里泛起不常见的旖旎,嘴角不自觉勾起一笑。

    屋里的床榻上,躺着一和庸,三千鸦发披散,面色红润,双眼却紧闭。

    像是陷入美梦,随时都会醒过来。

    上乾走到和庸面前,修长的手满是柔情抚上和庸脸颊,丝毫不见往日朝堂上的冰冷肃杀,清冷的梅花香此时极尽缠绵,沾染榻上之人的身体的每一寸。

    上乾褪去华裳,着绸白里衣,在榻上小心地将和庸拥进怀抱。

    他闭上眼将头埋进和庸柔软的脖颈,搭在和庸细瘦腰间的手不自觉缩紧。

    “许木,我好想你。”

    “醒醒,好吗?”

    “你舍得丢下我,难道舍得丢下孩子吗?”

    世人皆道宋相是上天派给大启的神,几次三番救万民于水火。

    可是唯一能让宋相觉着还活着的人,却紧闭着眼,再也不想救赎他。

    榕木最初只是许府打杂的小厮,或许小厮也算不上,许府里的所有人都能踩他一脚。

    他娘是奴籍,和贱奴厮混生的他自然也是奴籍。

    幼时的榕木还只是个身形孱弱,蓬头垢面,叫人看不清面向,无端有几分阴沉的孩子。

    倘若谁说他日后有绝世的风采,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榕木日复一日做着府里最下等的活,直到有一天,他被派到嫡长公子许木的院里做些洒扫的伙计。

    嫡长公子是个身份尊贵的,他合该连见都见不到一面,幼时他懵懂,还当管事的发了回善心。

    后来才知晓,他是被人故意丢过去,羞辱嫡长公子。

    因为他比贱奴还不如,是府里最腌臜的那个。

    他被人带着去了那间偏僻的小院,第一眼见到嫡长公子,只觉得是天上的谪仙下凡。

    他从未见过这样俊美却又贵气的人,他愣愣地看着嫡长公子,好像那时就有一颗种子隐秘地种下。

    嫡长公子扫了眼他,皱了皱眉,随即吩咐小厮带他清理一番。

    目光又落回书里,不再分他丝毫。

    嫡长公子每天都很忙,他忙着读书、忙着照顾大夫人。至于一个不起

    眼的小奴,他自然不会记得。

    榕木却感念嫡长公子,他在小院里虽还是做着最脏最累的活,却每天都能吃饱穿暖。

    其他下人虽还是无视他,却不再刁难他。

    他还能每日偷偷摸摸躲在窗户底下,听着夫子教导嫡长公子或者嫡长公子朗读着典籍。

    终于有一天,他被管事的抓个正着。

    许是挣扎的声音打搅了嫡长公子,嫡长公子打开窗子,皱眉看着他们。

    管事的抓着他,

    “大公子,这小奴躲在这儿偷懒,小人这就去处罚这小奴。”

    嫡长公子看向管事,

    “罢了,还只是个小童,能做些什么。”

    又看向他,目光还是清冷,

    “你若日后想听,就来吧。”

    又不了一句,

    “莫搅我清净就行。”

    自那日后,他总会躲在窗户底下,有时还能捡到启蒙的书籍,和精细的宣纸、笔墨。

    他再蠢笨也知晓,是嫡长公子故意丢那儿,让他捡着。

    他早就知道,嫡长公子是最仁厚的人,虽看着清冷,里面却是热乎的,连小小的贱奴也肯怜悯。

    他有次去小院后面的小池塘抓了几条小鱼,用他从厨房偷来的瓷碗盛着,悄悄放在窗檐上。

    他想,嫡长公子每日关在房中苦读,多无趣啊,抓几条活物过去,说不定还能给嫡长公子带几分乐趣。

    第二日他再过去,那只瓷碗已经不见了。

    他小小地雀跃,抱着捡的宣纸坐在草地上傻乎乎地笑。

    自从嫡长公子收了他的小鱼,他就下了决心,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好玩的都送给嫡长公子。

    嫡长公子长得那么好看,就该多笑笑。

    有段时间正值夏天,他就抓住蛐蛐、知了,用自己编的小笼,送给嫡长公子。

    嫡长公子有时也会故意落下吃食放在窗户下,是他从未吃过的点心。

    榕木的嘴巴塞得满满地,碎屑洒了满身,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

    转眼又到了秋日,榕木每日捡些火红的落叶,用偷来的浆糊沾了朵花送给嫡长公子。

    秋雨总是绵绵,榕木却舍不得离开,他蜷缩在窗户底下,努力听着嫡长公子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