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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元八年,转眼五年。

    回想入山门时,梅小小八岁,孤行月大她三岁,也才十一。

    对修行者来说,却是偏晚了的。

    原先一道去五行山碰运气的九人,最初就只进来了凉飞流、孤行月、鲁青鹤和梅小小四人,如今只单一个天生雷灵根的凉飞流入了内门,拜了三师,分在了掌门手下。其余三人,倒都还只在外门弟子的浅草院兜兜转转,原来已五年过去了。

    好便好在浅草院二十八星宿,孤行月还待在排行第一的角舍,梅小小与鲁青鹤资质不如她,却也不算最差,还能排在中上游的几个宿舍里打打杂,只是不能行月这样的优等生一样偶尔进内门去听听课。

    梅小小今日须得进山中去挑水,挑满内门桃院的两个大桶才可以去练剑打坐,一道的还有同舍的几个少女。几人年纪大都相当,长得着急些的,也有了几分窈窕的雏形。

    十三四岁的少女,正是春心初萌的年岁,若是放在民间有的也许还出嫁了;她们是修道人,自是要以修道为先,可也阻拦不住梳头结花,麻雀一样讨论宗门里哪个少年师兄最是讨人喜欢。

    “小小小小!今日你轮值,飞流师兄是不是还来找你?你可不能落下我,否则下次师姐授课我可不帮你打掩护喔!”

    “真好啊!飞流师兄护着你,要是我晚一年进来,也许当年也能混个妹妹……”

    “嘻嘻!你哪是想当飞流师兄的妹妹,你是想当他的新娘吧?”

    “哼!难道你不想啊?”

    梅小小手里锁着一条鱼,百无聊赖地叹气:“别想啦,凉飞流说了今天带孤行月去听法,没空见我,”空闲的另一只手扯出怀里的一包莲子糖扔给少女们,“喏,他说给我们分的。”

    “哎呀呵呵呵!还是小小好,有好吃的都算我们一份,哪像孤行月向来只顾着自己,就连小小你都不关照,活该五年都进不了内门!”

    “哼,她就是个冰块,不懂得给师兄师姐们面子,再等五年也进不去!”

    梅小小抿抿嘴,说不出什么感受,干巴巴地笑了笑。

    几年来和凉飞流见面不易是因着外门弟子无事不得入主院,只能在山腰山脚下晃荡;和孤行月……却是复杂得多,再加上踏入青春的年纪,心气也上来,若是一面冷冷淡淡的,另一边自然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不知何时起就连饭厅里碰上,也鲜少打招呼了。

    想了想,梅小小觉得没什么好争辩的,便任她们去说,手里还是一动不动握着那条命歹的鱼,既不伤它,也不放它,凑近了看它为什么不挣扎了,怕自己真把它捂熟了。

    少女们习惯了她的恶作剧,平素也说她无用,便很少理会;于是便更忘乎所以了。

    叮铃————

    叮铃————

    叮铃————

    一阵清脆铃铛声敲醒了几个女孩,循着声音找去,原是山道上来了客人。

    一群僧人在两名宗门师兄的带领下,走的是僻静的林道,也许是贪近,又或许是怕山门石梯上人多嘴杂扰了高僧;定是贪近吧,平日挑水的外门弟子也走这条路,就是因为要快上一半。

    行人约莫十二三人,中有一老和尚穿灰色僧衣,平淡得叫人不忍一看;后头八九个背包裹持法杖、法器的光头大和尚也是一样的灰衣,像是补了又补,只是缝在内里,不叫人发现。

    “定不是千佛寺大宗的,国寺里的高僧,应该是红色的袈裟,黄色的僧衣不是?”

    “真的剃得光秃秃的呀!我第一次见到和尚!真稀奇!”

    “唔,也许这就是飞流师兄要去听的法呢,我好想也去听听啊……咦,快看!还有个小和尚呢!”

    灌木丛遮掩了少女们的视线,看行人也断断续续的,让人以为自己的议论纷纷只要小声些就能不叫人知道,却不知人家只是装作不知。

    大和尚们见识得多,自也不管一群莺燕小雀一样的女孩们的闲话,可走在最后第二的那个小和尚,却偏偏在最靠近她们的时候,略略扫了他们一眼。

    眼神淡漠无波,瞧不出怒,也瞧不出生气来,正巧撞在了梅小小心上,好像一个小贼被抓了个正着,他眸光经过之处,不是少女娇嫩粉红的脸庞,而是小小手中的那一尾鱼;正是被这么一瞥,梅小小慌张地把手藏到了背后,心虚地看着和尚们的背影,最后才不服气地喃喃道:“算什么小和尚,比凉飞流还高大!”确实有几分恼羞成怒。

    但女孩子们关在宗门久了,鲜少见着外人,见和尚也新奇,管不上她的小情绪:“和前头的老和尚大和尚一比,可不就是一个小和尚吗!”

    “别说,他长得还真好看!要是不是和尚的话就好了!”

    “什么呀!跟孤行月一样冷冰冰的,我就不喜欢,而且和尚是不娶亲的,听说现在连肉也不给吃了。真是没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