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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子叁千竞途径西子城,请的是明月宗来护送。

    千佛寺远在京城,若是早说,九道宗作为门大会的东道主,虽是远,但自然最初送贴时就派弟子护送。但叁千竞此次要人要得突然,只有明月宗离西子城最近,而剩下的几大宗门,比明月宗与啼瓦山少了几分交情,有的连宗主都已经在陵川了,更是不便。

    按理说佛子已至渡劫期上层,将登大乘,三界修士里他是所向披靡,谁能动得了他叁千竞?

    偏就连明月宗弟子都没搞明白,为什么非要派这二十人来护送修为甩他们十万八千里的佛子。

    到最后,西子城都传这是特意为佛子入千门大会造势:你想嘛!堂堂的千佛寺佛宗第一人,注定要登仙班佛位的佛子尊者,穿着一身旧僧衣一个人走进陵川九道宗的圣心门,那得多寒碜啊!

    但其中缘由机密到底是什么,还没人说出个所以然来。

    眼看数日过去,佛子也差不多要启程,兴许待佛子入了鬼画道便知晓了,为这,城中又开了一个盘。

    这出发之日,便定在明日午时。

    因着佛子今夜在西子谢神节上,要诵一场经,为城主与城中百姓告谢神灵,洗涤浊气,是谢西子城城主供他半月落脚地,也是应城主之邀。

    耽搁这么多日,便是因这场法会。

    城中百姓男女老少拿香草妆点,早早梳洗换了新装免得脏了神佛灵地,心诚者更是吃了几日斋,熏香戴玉敬谢神明。

    整座西子城空气中都飘满清香,各路寺庙内外香火鼎盛,往来香客几乎踏破门槛。

    在城南城隍庙前,更是架起高台,台下安放莲形香烛,堆叠信徒手抄经文,金箔钱纸供奉于神明台前,瓜果糕点一盘一盘,说句不敬的话,实在是叫人嘴馋。

    节日氛围总能将日子扮成新年除夕,最不缺的就是热闹。

    明月宗的弟子三三两两都跟着去凑热闹,梅拈霜、明绣春与凉飞流三人本以为一道出行,但凉飞流老早便被几家靓丽的小姐约去同行,明绣春正在跟与不跟间苦痛,梅拈霜打量着她,只摇头轻叹一声,劝她去也不是,劝她不去也不是。

    都知道凉飞流一贯的作风,即便跟他一路,也只是像个小尾巴一样,看着别的女子与他亲昵玩笑,还得顾着风度不能发作,哪个女子受得了?

    梅捻霜试探道:“大小姐还是跟我去买有意思的玩意吧,跟着他们你可会哭着回来,啊、我不是在取笑你还是什么……唉,大概就是那么个样。”

    可明绣春不明白她说的是哪个样,只觉得心中酸楚难言;小灵不以为然:“谁会哭着回来?你先前还假惺惺呢,这会不装啦?”

    梅捻霜笑了笑,随手弹了一个禁言咒,叫小灵张不开口;明绣春知道这人动气了,亦是不好袒护,蹙眉道:“若再胡说,我便不许你跟着出门了。”

    “那就走吧!我知道白湖桥那边来了个匠郎,他的手艺小有名气,价格又实在,晚些去怕是个耳环都买不着!”

    年轻的女孩喜欢的不过几样物什,尤其明绣春多年在姨母的教养下二门不迈,心里还念着凉飞流,眼里却也燃起了光亮:“那、那便跟你走一趟也不是不可……”

    鲜少与同龄人作伴出游的梅捻霜笑意更甚,主动牵起明绣春的手:“我听闻这西子城里美男子、美人也不少,待会还能去看热闹,如果赶上‘沉鱼落雁’选,还能扔几朵花支持一下!没准就出了一段佳话情缘呢!从前与师父一辈的就有位公子和京中的贵女结了姻缘,连皇太后都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呢!”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明绣春讶然,悄悄看了一眼自来熟的那只手,倒也没想着挣脱,只是觉得她手中的茧可不少,听闻梅捻霜她从不使剑,但这手上练出来的老茧子却与宗门剑修的无二。“难怪这谢神节来了许多外地的青年男女……”

    这人神情好似永远都不会染上悲伤,还总要四处捣乱找茬,吊儿郎当的模样,原来私下却还有刻苦练习的时候?

    “嘿!正巧被我们给遇上了,大小姐与我一道去,没准今夜就能拐个真命天子回家去呢!”

    “羞死了!你说话也不看看场合!”

    “这么多人,谁顾得上我们说什么?难道你还真想和凉师兄结姻亲呀?”梅拈霜摇头叹气,心道多好的人,可惜眼睛进了苍蝇。

    明绣春嗔目:“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大小姐呀,虽然他是有相貌、又有才华,可宗门里想借他的力当上宗主夫人的师姐师妹也不少,就算没有她们,掌门师父有意将孤行月嫁给他。说歪了,若是真心钟爱,那些都不算什么。这几年您是亲近了他,你还看不出来吗?一直和凉师兄待在一起,你当真有一刻是觉得他会是一个好丈夫么?”

    “你又知道些什么了!”说这话时,明绣春被刺痛了心事,“谁说母亲要把孤行月许配给他了!那、那都是闲言闲语!”

    明绣春一急,竟是急哭了:“你又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难道天下男女的姻缘都得你点了头的才算吗?若是不尽情去争取,你怎么又知道就是孽缘呢!你不过就是个戏弄她人为乐的、你、你不过就是个我啊娘看不上的……”她察觉自己失言,说到一半便掩住口,可少女的娇气又让人低不下头向一向不合的梅拈霜道歉。

    两人忽然就沉默了下来。

    正值最向往才子佳人的美梦的年纪,梅捻霜倒是更喜欢八卦别人的姻缘,若是美好的,上去送一分祈愿祝福,若是不幸散了的,她也乐意于有偿收拾负心汉;多年下来,晓得她的英勇事迹的少儿郎见了她拔腿就跑,生怕被梅捻霜会错了意。

    实则说到最后,她好似在看穿了别人的姻缘,却自己分明什么都没有谈过。

    这么一想,她也确乎是班门弄斧一般、纸上谈兵一般,太没有说服力。

    对与不对,也轮不着她评头论足。

    梅捻霜眼中的热情便退却了,赧然而悲伤地笑了笑:“确实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明二心的冷漠一直是她的痛脚,但梅拈霜知晓明绣春的本性,稍稍沉默之后,便一笑置之。

    交流之中,似乎总是若少了一方的委屈求全而落得两个人都争强好胜的话,话题总是进行不了的。

    梅捻霜没心思再与明绣春争辩,明绣春也不愿意与梅捻霜浪费时间;两人并肩在灯火小巷下走着,偶尔引来几个轻狂的公子投花搭讪,皆给梅捻霜挡了出去。

    明绣春见她对着英俊真挚的少年且应对自如,咕哝道:“你……你难道就没有相中过谁么?”

    “啊?”梅捻霜认真地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当然有,小师兄啊!”

    明绣春:“哪个小师兄?阿酒哥哥?”

    “你哥哥,明乱夏,”见明绣春小脸煞白,梅捻霜玩心大起,“小师兄为人低调,能力又强,稳重话少,对我还好,别看他冷冰冰的,其实可好说话了!我想着以后若遇不上个一见倾心的,若小师兄尚未婚娶,我不就——”

    “胡说!我哥哥才……”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光是想到明乱夏那双寒冬玄铁一样的眼睛,明绣春双腿便瑟瑟发抖,生怕亲哥哥下一秒就出现在眼前训斥自己。

    少女暗暗想:他才不该叫明乱夏!他该叫明杀冬才是!

    “才什么?才不会娶我?”梅捻霜只当是逗逗她,明月宗少主与自己有几分可能性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但话语里有几分真假,旁人却看不清。

    明绣春正要开口,却听天空一声爆鸣,片片烟火绽开,异样的光彩迷了人眼,恍若置身流光之境。

    却听那边有人大喊:“飞鱼会开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