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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日暮,苍穹被残阳渲染,黄纱赤幕给背景增添了一丝色彩。

    风吹过地面,挟裹着落叶发出悉索声音。

    他的声音像平地惊雷,震得程一宁耳边轰鸣,脑海一片空白,听不进一点声音。

    隔了半响,喉咙干涩,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不堪,那看似光鲜亮丽的外面,内里确实残破肮脏不堪。华丽的遮羞布撕破一角,被人窥视的窘迫。

    她像躲在黑洞里的脏污蝼蚁,也幻想着能探出一只眼,看看外面的时间。

    第一次深巷里看到他,凌厉锋芒的眼睛,就像一把火烧在她心里,火势燎原。

    陆迟舟克制着帮她处理伤口,手还是有些颤抖,呼吸也有些破碎,声音略微嘶哑:“谁干的?”

    程一宁除却脸有些苍白,表情恢复的很平淡,似乎不在意,“不小心踩在了玻璃上。”

    陆迟舟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眸色暗沉。

    程一宁被她看得有些不安,脸瞥到一边。

    两人话题诡异终止,四周安静得针落可闻。

    处理完脚上的伤,陆迟舟把她手腕上的护腕轻轻扯下,上面伤口触目惊心。

    他轻轻的处理伤口,下颌紧绷,细碎的额发在眼下覆上阴影,依旧沉默着,没有丝毫询问。

    陆迟舟有过桀骜张狂,凶狠爆戾,却从来没对人这么温柔过。

    像一张巨网四面八方包裹过来,将她挤压在中间,强势霸道得让人不容忽视。

    一股子酸涩忽地冒上鼻尖,程一宁一直以来都是无论发生什么都往肚子里咽。

    她善于隐藏自己,善于伪装。从不会将伤口暴露在外,像只受伤的幼猫,只敢在暗地角落舔抵。

    这些伤口她隐瞒的很好,简瑶也不曾发现过,她不知道陆迟舟什么时候发现的。

    眼眶酸意渐浓,她暗自咬紧牙,极力的平稳抑制情绪,“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从来没看你带过护腕,你跑步的时候左脚速度跟不上右脚,而且刚才摔下去的时候,你下意识的避开左手。”

    程一宁有些震惊他的敏锐。

    “就这些?”她问。

    “只是猜测。”

    处理完伤口,包扎好。两人坐在椅子上。

    陆迟舟摸了根烟咬在嘴里,咬在嘴里没点着,他和她待在一起从来没抽过烟。

    虎口的打火机窜出猩红火苗,他吸了一口,压住喉间的痒意。

    白烟缓缓吐出,他的声音低沉,“程一宁。”

    程一宁垂着脑袋,鼻腔里嗯了一声。

    “你相信我吗?”他的声音很平静。

    张了张嘴,她不知道怎么说。

    他又抽了口烟,缓缓说:“我以前其实也挺好的,成绩也挺好,从小就想当飞行员,我很崇拜我爸,我从五岁看到他开战机的时候,就想着有一天能像他一样。可是这一切都毁在了我十二岁那年,做任务为了救一个女人,我爸抛下了我妈,我亲眼看着她从楼上摔下来,当时怀着四个月的身孕,身下全是血,我当时整个人都蒙了,哭喊着叫他们送医院,可还是迟了。从那以后我经常做噩梦,有时候醒来感觉眼前却是血。”

    程一宁静静的听着,脸色也白了一瞬。

    “你恨他吗?”

    “恨,恨不得他马上去死。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变得不学无术,打架斗殴,以前他对我期望有多高,现在就有多失望。每次把他气的快吐血的时候,我都感到很兴奋。”

    他的声音依旧很平静。

    “可是摧毁一个人的代价是自毁,这样划算吗?”

    他似乎沉默了一会,又吸了一口烟,尼古丁烟草味萦绕在身边,模糊了他脸庞轮廓。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她。

    “那你呢?”

    “我?”

    “摧毁一个人的代价是自毁,你觉得划算吗?”

    程一宁没想到他会这样回,一时间哑声无言。

    良久,她轻声说:“一个被困的高级猎物,往往会以臣服的姿态展示。只要报复心越强,隐忍越坚定,就能获得生存的资本来韬光养晦。前期的伤害也不过是为了最后致命一击等待时机。所以我怎么能算自毁呢?”

    她的语调冷冷清清的,甚至有些缺乏人情世故的理智。

    陆迟舟噗嗤一声笑出来。

    沉默的气氛突然被他打破。

    程一宁蹙眉,侧头,“你笑什么?”

    陆迟舟倚靠背椅,浑身也跟着轻松起来,笑意达眼:“你怎么说话像打太极似的,这大道理也是一套一套。”

    说完停顿一下,伸出节骨分明的食指,抵在她额中间,用力一推,程一宁一张小脸微往后仰。

    她看见陆迟舟眼珠黝黑,嘴角挂着顽劣的笑,嘴里磕哒一声,薄薄的嘴唇,一字一句说:“你这小毒妇,心思这么毒。”

    不管怎么说,程一宁也只是个高中生,虽然外看着清冷,心智也早熟。但这个称呼也给她带来不小的冲击。

    ‘嘭’一下,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混杂着一股朦胧羞耻感,清棱的眼睛泛起潋滟水光,声音都结巴了:“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