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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文姗姗来过一次,见他们屋里空荡荡,索性给他们送了一盏灯。

    暖黄色的光线里,夏秋翌坐在他旁边,低头尝了口他炖的汤,半晌没抬头。

    每个人做饭习惯不同,对食材的处理方式、对火候和调味料的掌控也都不一样,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出跟夏秋翌的妈妈一样的味道。

    而且,只要夏秋翌想喝汤,随随便便让家里做饭的阿姨煲一锅,估计都比他炖的好喝,所以他也没对这锅汤抱有什么期望。

    “周寓。”夏秋翌忽然叫他。

    周寓侧头:“嗯?怎么了?”

    “能教我怎么炖这个汤吗?”他抬起头来,眼中碎星熠熠。

    这个……好喝的话可以天天给他炖啊,有什么学的必要,再说了,夏秋翌怎么能进厨房,油烟味那么重,熏着他怎么办?

    “你喜欢喝我给你炖就行了,不用学。”

    “不是,我想学,炖给别人喝。”

    啥?用他教的方法去炖给别人喝?哪个王八蛋能让夏秋翌亲自下厨炖汤?

    周寓有些不悦:“给谁喝?”

    夏秋翌似乎嗅到了一丝醋意,蓦地一笑:“给一群人,明天带你去见他们,去不去?”

    什么神秘组织?

    “去。”周寓未作多想,反正只要不是某个人,他多少还能接受。

    “还记得我生日的时候,你给我做的鸡蛋面吗?”夏秋翌忽然往事重提。

    他点头,怎么可能忘记,从认识夏秋翌之后的每一个细节,他都记得。

    “我是姑姑带大的,其实我妈没那么爱我,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别人没有感情,她为我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给我煮一碗面,或者炖一锅汤。”

    “她做的饭也并不那么好吃,比你差远了。”

    说起这个,夏秋翌没有刚失去妈妈时那么悲伤。

    味蕾是记忆力最好的感器,如果说他妈妈炖的汤、煮的面没那么好吃,说明夏秋翌记住的只是一个形式。

    那个形式在于鸡蛋要打散、面条要用鸡蛋面,在于这锅汤里必须要有那几样食材,而味道反成了不那么重要的东西。

    周寓忽然明白,是他让这锅汤以及那碗面有了滋味,所以,夏秋翌其实是恋味。

    他掰了掰手指头,看到手心里夏秋翌写的英文单词——blood。

    字迹遇水后有些糊了,这个单词的通俗解释是“血液”,周寓问过夏秋翌是什么意思,没有得到确切回答。

    大概是很重要的意思吧,有的味道刻在舌尖上,有的融入血液里。

    他站起来:“行啊,过来,我教你。”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两人下了公交车,一座大庄园赫然入目。

    这是一家儿童自闭症康复中心,一座又宽又厚的石碑上刻着“北极星干预中心”几个大字。

    在来的路上,夏秋翌跟他分析了陆薇薇的病情,才知道自闭症孩子和其他孩子的区别。

    他对这方面的事情没什么了解,陆薇薇对一切视若无物,要么一声不吭,要么一发脾气就惊天动地,除了觉得这孩子行为有些怪异以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性格内向呢。

    没想到夏秋翌一眼就看出陆薇薇的病情。

    夏秋翌虽然没明说他妈妈的情况,但既然这是他妈妈的庄园,又是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说明他妈妈大概率也是自闭症。

    有人说自闭症孩子就如同天上的星星,独自闪烁,孤独又遥远,无法回应来自地上的目光。

    夏秋翌的妈妈虽然是高功能自闭症,但同样无法回应他的感情,精力更多放在了这座干预中心,是个善良的人。

    有这样的母亲,不难想象,夏秋翌把奖金让给陆泽宇,其实是为了陆薇薇。

    院长慈眉善目,穿得像个经常干农活的乡下老太太,身前围了片大围裙,围裙上有两个胀鼓鼓的兜,不知道装了什么宝贝。

    几个志愿者跟着出来搬食材,因为夏秋翌许久没来,老太太又带着他们把庄园逛了一遍,给他们介绍新建的设施、新开垦的土地、开春时新栽种的花草。

    外面的一切还算平常,进到屋里,周寓才看出区别来。

    所有的家具都是圆角,哪怕是直角也被包裹起来,防止孩子不小心撞伤磕伤,课室里,不少治疗师正带着孩子互动,少量孩子是家长在带着。

    路过的时候,周寓听到治疗师在询问一个男孩今天的天气。

    “今天是下雨天吗?”

    男孩不理会他,把橡皮泥一粒一粒黏在玻璃窗上,乐此不疲,治疗师耐心陪在他旁边,再次开口:“小新,今天是下雨天吗?”

    男孩依然无言。

    “给。”

    老太太开口,递给他一把几乎抓不住的花生,围裙兜瘪下去大半,抬头一看,夏秋翌去了厨房,关上门,没让任何人进入。

    这是事先约好的,他待在外面等候,不需要进去打下手。

    他忙伸手接住那捧花生,老太太笑眯眯的,跟他说:“新鲜的,洗过了,好吃。”

    老太太把他当讲究人了,一直强调花生洗过了,是干净的、新鲜的,比超市里卖的咸水花生好吃多了。

    为了证明自己不嫌弃,他只得把衣角拉起来,兜住那把花生,腾出一只手用牙磕开。

    别说,还真挺甜。

    “好吃。”他说。

    老太太心情比他还好:“我们自己种的,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