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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脱脱罢相后的次年,已陷入低潮的红巾军又呈现出漫山遍野燎原之势。刘福通找到了亡友韩山童的妻子杨氏与年幼的孤儿韩林儿,在毫州立韩林儿为帝,号“小明王”,年号龙凤。刘福通趁元军溃散之机布署兵力分三路大举北伐。成为当时影响最大的红巾军部队。

郭子兴也准备着大干一场,却突然病死了,他的余部势单力薄只得接受了韩林儿的任命。五月,小明王任命郭子兴的儿子郭天叙为都元帅,张天佑、朱元璋为左、右副都元帅剑指集庆。结果郭天叙与张天佑却在第二次攻集庆时,因大将陈野先暗地勾结元军战败而亡。朱元璋带领手下经过几个月的充分准备大败元军被升为大统帅,称吴国公。并对外以“上应天命”除奷平乱的口号,遂将集庆改为应天府。

徐寿辉迁都汉阳,倪文俊任丞相。倪文俊见彭莹玉战死,很多部队失去实际操控人,就想着各种办法要取代彭莹玉,以控制整个部队,徐寿辉察觉后也不示弱,两人不断地明争暗斗。

这年腊月,我正自巫峡办完粮,正准备率兵折返,却在江面偶遇义兵元帅杨汉的余部,他们告诉我说:“明公,现在是进攻重庆的大好时机,元重庆守将按照朝廷颁发的以‘富民愿出丁壮五千者为万户候’的幕兵政策招兵买马。几日前,义兵首领杨汉率五千人马投奔,哪知完者都却假意置酒招待,席间,竟将杨汉杀死,却不料被我们发现后愤而起兵复仇,众将士失败后顺江东逃,因此才在此巧遇明公。”他们还强调重庆兵备单薄,出其不意取之则易如反掌,重庆下则全蜀可图。

当我听闻我的老对手——四川行省左丞哈林秃和右丞完者都坐镇于重庆,并且两人心怀各异,互不相容时,我的内心其实就已经有了一个让对方出其不意的部署,但偶然间获此消息,亦不知虚实,自然心守疑虑,于是问道:“重庆城山高路远,如何能破之?”只见余部中有一自称张文炳的显得迫不及待地回答道:“城内空虚,并无重兵把守,定能一举破城。在下愿以身家性命担保”。

部将万户戴寿站了出来,朗朗说道:“明公驻兵于沔阳,是为了老百姓;到四川征粮运回驻地,也是为了老百姓的安稳。现在重庆妖人作崇,草菅人命,既然有如此除暴安良的机会,不妨把征得的粮食分一半运回沔阳赈济灾荒,咱们带上其余的粮食与诸位壮士们一道直取重庆。如若成功,则可以大干一番,如果不成,我们就斥物撤退,对我们又有多大的损失呢?况且,出兵重庆,可以觊觎陇蜀地区;占据长江上游及中游的荆襄一带,广开征粮的道路,一举多得。明公您就不要多虑了!”戴寿言之凿凿,分析得入木三分,让我不得不信服。

我权衡形势利弊,严整军纪,决定扭转船头从巫峡出发,溯江取重庆。

我的兵将如虎豹出山,先后攻克夔州、万州,一路攻城拔寨、势如破竹。当地的百姓们远迩闻风,相继款附,如赤子之慕父母,士兵斗志昂扬,如蛟龙搅海般步步进逼,直抵重庆城下。那边“明瞎子”的威名,通过民间的演绎和败兵的传播,持续发酵。四月抵渝,因蜀地一直比较太平,城中元兵见红巾军兵临城下,一眼望不到头的兵船压阵,早已骚动不安,惊恐万分,吓得全无斗志了。完者都见大事不妙,自知不是我军的对手,趁着茫茫夜色,带领一队随身侍卫,悄悄出城,向果州方向飞快地逃窜而去。

第二日天明,心存侥幸的哈林秃硬着头皮领军出战,几个回合就被我军擒获。重庆城破,全城老百姓倾巢而动,夹道欢迎,都来争睹“明眼子”的风采。我禁止士兵侵犯百姓、掠夺财产,因而备受百姓拥戴,附近的义军听闻后亦纷纷来投靠,队伍越来越壮大。接着我遣使将俘虏哈林秃押送到汉阳“天宪”政权报捷。

当我率领天完红巾军浩浩荡荡地进入重庆城,却见全城笼罩在一片红色的喜庆之中,城楼上挂着红色的灯笼,道路两边的大树上也悬挂着红色的灯笼,四处张灯结彩,地面还铺着红毯,主路两边还悬挂着红色的绢花,城门内不远处挤着一大堆身着宫服的人马仪仗,其中还有好多元廷宫女装扮的年轻女子俯坐在地上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

这时先前部队的尖兵打探祥实后向我叩首禀报道:“据多方打探,城内的百姓皆称今日本是元廷太子爱猷识理达腊遣皇宫卫队入重庆奉迎准太子妃入大都商议大婚事宜的黄道吉期,原本是由完者都留下驻守重庆,安排哈林秃奉旨护送入京,那老贼还妄想借机邀功上位,谁知却在此节骨眼上被天完红巾军戳胡,他也正是皇命在身,才不敢冒然遁逃,只得硬着头皮出战。城中的宫人大都是一路从大都那边赶赴过来的,其中也有部分重庆增派的人马,不过估计这边的人员应该早就跑掉了。”难怪一大早就听见城内有鹿鸣笙歌飘散而出,我于是令戴寿安排部下安置宫人,又继续骑马向前行去。

没走几步就看见前方不远处又是一大片宫人装束的队伍,路边还停放着一辆华贵的凤舆及随行的车马,两旁还摆放着御制的长柄扇,虽然散乱,但仍能感觉到出行时的隆重、气派。这时,只见凤舆开启,走出一位盛装的蒙古贵族女子,戴着一顶高高长长的罟罟冠,披着宽大的袍服,衣袖形似灯笼,双手从窄小的袖口处抬起,四周一下安静下来,只见她用汉语向我问道:“请问来者是天完红巾军将领明玉珍吗?”我停住马回答道:“正是,请问姑娘是前去大都的元准太子妃吗?”这时只见姑娘立即抱拳娓娓道来:“小女本为汉人,现神兵天降,本姑娘也可调转马头,得偿所愿回归山野,还请明公恩准!”透过车檐下的珠帘,隐约可见她穿着胭脂红的丝绒团衫,衣襟与袖口等处用泥金色的织金锦镶嵌,面料质地垂坠大气,肩部用茸毛、翠华、珍珠等装饰,与头冠的华美相得益彰,活脱脱地一位浓墨重彩的盛装美人。我“哦”了一声,这时马蹄不知何故向上跳了一下,我也随之不经意地微微前后摆了摆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姑娘双手抱举过头,耳旁传来一声“多谢!”立即飞身跨上车身侧面的一匹白马,向路旁飞奔而去。

望着这一小溜儿尘土飞扬,我不禁哑然失笑,还没待我开口,就见身旁有老百姓向我请求道:“明公,方才那女子三日前就将大都那边送来的聘礼物资换成大量的米面及一些日常的生活物资,救济给全城的贫苦百姓了,至于所剩的物资加上完者都与哈林秃等官僚的赠仪,姑娘也已吩咐我们献给除暴安良的天完红巾军,还请明公笑纳!”我心中不觉有一丝怅然生出,心里反倒觉得这蒙古的太子爷其实还挺有眼光的,难怪这么兴师动众地大老远选妃。这小娘子聪慧机灵识大体,还真是伶俐喜人呢!

刚才的小插曲让我对一切未知的重庆增添了一丝向往,巴山渝水自古就是盛产美女的地方,百多年前,彭大雅号令英雄们筑城,就在冥冥中改变着一座城市的命运,美女注定是需要英雄来拯救的。我对这片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地方充满了好奇。我决定留下来,一边思索着一边随大队伍向前行去。

我在江北城宝盖山下的觐阳门内寻得一处独立的院落,经修整一新后夫人就接来我娘居住在那,院子附近有一座嘉陵书院,昭儿每天早出晚归地去那念书、写字,闲时也舞枪弄棒学点招式,那里依山傍水,视野开阔。我在长安寺的衙署内组建了重庆的地方政权,日夜处理大量的军政要务。

待到五谷丰登的时候,徐主授我为广西两江道宣慰使。这年娘子还为我生下一个大胖小子,看着自己的人生已如初升的太阳般充满了未来可期的曙光,我为他取名昇。夫人有时也会带着老母亲与孩子们乘船过来看看我,还给我带上一些煲汤之类的滋补品,守着我喝下。

昇儿躺在襁褓中总是咯咯地朝我笑着,昭儿每次都会向我汇报他的学习及演练下他新练的招式,夫人还总不忘拿出她为我赶制的新衣让我试穿,并嘱咐我注意身体,多休息,多吃点东西。见我公务实在太忙,他们每次来也待不了多长时间,甚至有时问候几句报声平安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