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林原应声回头。

    然后被宋平生“泥人”的样子惊的愣住了。

    “你跟人打土仗呢?”过了好几秒林原才开口。

    “这几天下雨,掉泥坑去了。”宋平生往身上看了一眼,没进屋。

    “那先进来啊,站那干啥,”林原也不嫌弃他身上脏的要死,伸手去拉他,“进来把衣裳换了,然后在暖气烤烤。”

    宋平生没动,堵着一口气似的继续站着当门神。

    林原不解地抬头看他。

    “你不是…”宋平生深吸一口气才接着说下去,“要去一年吗,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话说出来他就后悔了,听听这语气,活像个旧社会独守空房的怨夫,明明这半年来都是思念在招摇呐喊,偏偏一见到人就让一直瑟缩在心底的怨气占了上风。

    但是木已成舟,再补充就会显得心虚,宋平生选择了闭嘴。

    “哦,是那边遇上点事,”林原见拉不动他,转身往回走,“我就提前结束回来了。”

    没想到这话又掀了宋平生的逆鳞,他火气一冒三尺高,你想走就走,说回就回,拿我当什么了?你去是为了躲我,怎么现在回来了,不把我当回事了,所以不用躲了?

    生气归生气,宋平生还是眼尖地注意到林原走路的姿势不太对劲,虽然他在极力掩饰,但仔细看起来左腿好像有一点跛。

    他受伤了?

    这个猜测让脑子里那点任性的小脾气一瞬间灰飞烟灭,全部变成了担心。

    “你腿怎么了?”他问。

    林原身形顿了一下,估计是没料到藏成这样还能漏馅儿,他欲盖弥彰地在地上使劲跺了两脚,“没什么大事,摔了一下,过几天就好了。”

    摔的多狠才能摔成跛子,宋平生第一反应想撩开他的裤腿看看,走到一半才想起他俩现在的关系直接上手好像不太合适,于是改成了先礼后兵,“…能让我看看吗?”

    这下林原没有推辞,坐在床上把裤腿挽了起来。

    宋平生换了身干净衣服,才俯下身细细察看林原受伤的小腿。

    林原的左腿明显比右腿细了一圈,膝盖下方大概三寸的地方,横着一道狰狞的伤疤,一看就是刚落了痂的,还是凸起的肉粉色。

    宋平生看的心急,情不自禁在疤上轻碰了一下,只听林原嘶了一声,把腿往后收了收。

    宋平生自知过界,连忙缩回手,“这是怎么弄的?”

    “台阶上磕的,”林原把裤腿放下来,“没骨折,轻微骨裂。”

    他轻描淡写了所受的伤痛,但实际上,他的整个四川之行都很坎坷,远没有信中描述的那么顺利。

    刚到那边的时候,林原确实对新生活充满了希望,同事们也都很友善,只是还没等他斗志昂扬的待够一天,食堂的饭菜就先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蜀地嗜辣,顿顿都少不了辣椒,就连炒青菜这样最简单的菜都要撒几颗辣椒下去。林原从没经过这样超强的“辣度折磨”,忍着口腔快要烧着的痛感灌了半肚子凉水,当天晚上胃就开始抗议,翻来覆去折腾一宿,第二天就变成了上吐下泻的状态,虚弱的连床都下不了,一沾地就脚软。

    民以食为天,其他方面的困难努努力都能克服,只有口味这块儿,林原无论如何适应不了,又没有那么大面子让厨师专门给他开个小灶,只能尽量少吃或者不吃菜。通常是一顿一大碗白米饭配一小碟炒菜,嘴里实在淡的没味了就往粥里加点盐,小半年的工夫,整整二十斤肉离他而去。

    营养跟不上,工作起来自然就没劲,那天一大早林原被指派到钻井平台上干活,顺着梯子往下爬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胃里太饿影响到脑子了,他猛的一阵头晕,随之手上就脱了劲儿,身体跌落下来,尽管下面有草地缓冲了一下,小腿骨还是碰到了石头,当场撞了个骨裂。

    林原出门不带刹车,倒霉倒到底,不光和食物犯冲,跟气候也合不上拍。本来这种不至骨折的伤打上石膏四周就差不多能康复,但是入冬以来阴雨绵绵,室外冷室内湿,又不像益城有供暖,一点伤硬是拖了一个多月都没好利索。当地负责的干部心善,怕他就此落下什么病根,送他回了原驻地,说是一切等腿好了再说。

    于是,林原满腔豪情地来,灰头土脸地回,像斗败了的蔫鸡。

    更加一败涂地的是,他连此行最初的目的都没达到。

    他忘不了宋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