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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成推开齐天独自扶墙,垂着眼眸问:“你怎么在这?”

    “过来买挂面,顺便还你雨伞。”齐天不紧不慢的解释,“来的时候你同事说你忙,让我等着,我就顺便来上了个厕所,谁知道点背,撞破了某人的秘密。”

    “伞呢?”

    “洗手池上。”

    万成转头看了眼洗手池,黑色折叠伞安安静静的躺在黑纹理花岗岩上,可他并不记得洗手池上有伞。

    被人打还不能还手是一件很让人恼火的事,万成现在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火气同疼痛一起只增不减,可他又不想将火发到齐天身上。在还没想到解决办法之前,只能这么僵着。

    “说句话。”齐天捏着万成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让我好知道你怎么样。”

    万成不敢看他,但也不想甩开这只手,于是他耷拉着眼帘说:“你全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一字不漏。”

    “那你还……”

    “孔子说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孔子说的是''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

    “差不多。”

    差多了,孔子的意思是眼睛也不一定可信。

    万成不甘沉默,“你是故意踩着点儿出来的。”

    “对啊,我怕出去了大家都尴尬,索性就等你们完事了再走。”齐天解释:“但我没想到是你”

    “真报警了?”

    “假的,我临时把另一个手机的备注改成了110,刚刚打的是我自己。”

    万成工作服的一边被扯得滑落在胳膊处,另一边歪斜着搭在肩膀上,白色衬衫皱皱巴巴,腹部还有一个肮脏的脚印,细长的黑色领带也歪歪扭扭的挂在脖子上,头发也是乱的。他沉默的站在无光的角落里,像是被人驱赶无家可归的失意少年。

    齐天盯着那双耷拉着的狐狸眼,右手下意识的用拇指按响食指关节,安静的卫生间里发出轻微的“咔”响。他轻声问:“还继续上班吗?”

    温热的气息扫过万成的额头,轻柔的好像天使落下的一片洁白羽毛扫过,痒痒地,让人有种想哭的冲动。他眨巴眨巴眼睛,闷闷说:“辞职。”

    他想回家。

    “我陪你吧,反正明天没课,我不着急。”齐天拿过伞说。

    万成没拒绝,这样再好不过。虽然很不想让齐天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但现在已经看到了,那就这样吧。

    他一瘸一拐的跟着齐天,还没走两步腿就已经疼得差点儿跪地上。他单脚着地站在原地看向齐天,那肩背看起来很结实。他脑子一热,开口道:“你能背我吗?”

    洗手池前宽大的镜子里,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站着,折射的头顶白炽灯光线变得朦胧不清,迷乱人眼。

    万成望着身穿校服的齐天,静静地等着。

    齐天转过身,问得自然:“腿脚不便?”

    “膝盖疼,腿伸不直。”

    万成隐隐期待齐天的回答,然而下一秒期待就落空了。

    “我扶你吧,ktv里不方便。”

    万成垂了眼,“谢谢。”

    万成抓着齐天手腕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他们花了将近半个小时辞职结算工资,还处理了107包厢的事。老板人挺好,今晚虽然没有工资,但给他发了奖金。

    穿上校服时,万成一身清爽。

    当两人从ktv里出来时已经十二点半左右,外面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的,地面湿成黑色,寒风冷冽刺骨。

    齐天买了挂面后陪他等车,但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就连滴滴也打不到。终于在凌晨一点时,他忍不住提议,“都这么晚了,要不你今晚睡我家?”

    “啊?”万成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确定的问,“我到你家?”

    “对啊,这都凌晨一点了,你不会真想大半夜压马路回去吧。”说着他视线下移至万成受伤的膝盖,意思非常明显——你这瘸腿也不允许你压马路回出租屋。

    万成被一阵风吹了个激灵。

    齐天忽然走到他面前背对着他,不等他拒绝,“上来,我背你。”

    万成一下子愣在原地,风吹得再怎么刺激他也不冷了,甚至还有点闷热。

    “快点。”齐天催促。

    万成生怕送到眼前的机会飞了,立马单腿一蹦,跳到了齐天背上。他双臂半松不紧地搂着齐天的脖子,下巴若即若离的搭在他肩膀上。

    “谢谢。”

    “客气。”

    一股热流从心脏运送到头顶,浅浅的绯红也从脖子渐渐升温至耳尖。万成觉得在冬季的冷风中,他要燃烧起来了。

    “你来拿伞。”齐天将伞举高,万成接过后双手交叠在齐天胸前,脑袋浅浅埋在他肩窝里,侧头看向对面的辉煌路灯。

    夜深人静,他就这么意想不到意外之喜地去了齐天家。

    看来今天这顿打挨得不亏。

    到家门口后,齐天将他轻轻放下。万成着地后自觉蹦到一边,等齐天开了门后,一蹦一跳地跟了进去,暖气瞬间将他包裹,躲在毛孔里的冷气一点点消逝。他环顾眼前简单不失华丽的小型别墅,眼睛都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才合适。看了一圈,目光最终还是停在了齐天身上。

    他小声问:“你爸妈都睡着了吧?”

    “我爸度假去了,我妈最近都住公司旁边。”齐天换上棉拖鞋,顺便递给万成一双酒店里用的一次性拖鞋,这种拖鞋他家特别多,都是住酒店时他老妈和爷爷奶奶拿的。

    “到沙发上去坐好。”

    万成换好鞋后乖乖的坐到沙发上一动不动,虽然不知道齐天要干什么,但做个听话的客人总归没错。

    齐天上二楼卧室里拿了小药箱,下来时校服被脱掉只穿着一件高领黑卫衣。他一屁股坐到万成旁边,“把裤子撸起来,我看看哪里受伤了。”

    万成不好意思地推脱,“不用,过几天就会好。”

    齐天没管他的拒绝,伸手抓住他的骨感的脚腕将腿搭在自己的大腿上。万成曲着腿想挣脱,齐天忽然不咸不淡地问:“为什么挨打不还手?”

    万成挣扎的动作顿住了,脑子里的一根弦绷紧起来。他垂着头,视线落在齐天握住他脚腕的手。

    “……欠他的。”

    深夜是世界最安静是时刻,这一刻万成体会的不能再清楚。

    “穿得这么少不冷吗?”齐天将万成的裤腿撸到膝盖上方,看见了一大片青紫,膝盖肿了一大块,像长了个瘤子一样,还是青红紫黄的混色瘤子。

    “冷。”

    齐天毫不留情的往瘤子上摁了一下,万成倒抽一口凉气,眉头直皱,缩了缩腿,“嘶——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