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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岚敲了敲门,听见屋里父亲的声音:“谁?”

    “是我,爹爹。”夕岚应道。

    过了片刻,李氏过来开了门,脸上泪痕未干,向夕岚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夕岚淡淡地向她点了点头,就迈进了书房里。

    看见女儿进来,夕昶扶着竹藤椅缓缓起身。

    夕岚看着印象中行动敏捷,高大健壮的父亲,不知不觉中,竟苍老了许多。

    细看去,两鬓有些斑白,脸上消瘦了许多,已经有了皱纹。

    她紧走了两步,把父亲又扶回竹藤椅上,自己就像儿时那样,坐在他的脚边,头枕在他的腿上。

    “爹爹,我想你了,也想娘亲了。”夕岚说着,眼睛有些微微湿润。

    夕昶抚摸着夕岚的背脊,“我也舍不得你,你母亲走后,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现在你出嫁,岳儿也承继在我和你母亲名下,也算给你母亲个交待了。”

    “父亲,这是母亲想要的吗?”夕岚一直以为,是父亲苦于和母亲膝下无子,才纳了妾,把岳儿承继在父亲母亲名下也是为了继承家业,没想到竟然是母亲的意思。

    夕昶说到亡妻,眼神悲戚许多,“我与你母亲只生下你一个孩子,我虽然不介意,但你母亲总觉得未能诞下男丁,一直遗憾,因此,很早就张罗着给我纳妾,我一直不肯,你母亲临走时,让我答应她,纳妾生子,也有个人伺候我。你母亲临走前还为我、为这个家着想。”

    说完,夕昶默默抹了把眼泪,夕岚的眼泪也已经簌簌地往下流。

    “真羡慕母亲和您的感情。”夕岚戚戚地说道。

    夕昶觉察出女儿的异样,“你是不是在昱王府过得不顺心?”

    “没有。挺好的。”夕岚低垂着头,她不想再让父亲为自己的事费心。

    夕昶:“如果昱王欺负你了,你告诉爹,爹就是拼着老命不要,也不能让你受半分委屈。”

    夕岚连忙安慰着父亲,“没有,真的挺好的,我只是感叹您对母亲真好。”

    夕昶凝视了夕岚好一会,确定夕岚“挺好”后,才叹了口气,“哪里是我对你母亲好,你母亲为我付出的更多。”

    “你的母亲是个极好的人,那时夕府家道中落,你母亲的嫁妆,除了给你陪嫁的药铺,几乎都用来填补家用,她还鼓励我考科举,谋得一官半职。”

    “你母亲虽然是商贾之女,却知书达礼,跟着我吃了不少苦。”

    夕岚:“商贾位卑,夕府虽然家道中落,但也是名门望族,您又考取了功名,母亲跟着您怎么会吃苦呢!”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母亲呢!”夕昶有些生气。

    夕岚没想到父亲会生气,一来她说的是实话,二来这是对父亲的恭维。

    夕昶严肃又认真地说道,“我从来没觉得你母亲出身低,她也从没这么认为过,你母亲常说,我回家便是她的夫君,在外即使权倾朝野,她也不管。”

    夕岚对这句话很受触动。

    夕昶看着女儿绞着帕子,一副受委屈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背,重重地叹了口气。

    “都怪父亲无能,朝堂上人微言轻,让你在昱王府里难以抬头,是不是妯娌还是婆娘给你脸色看了?”

    “没有。”夕岚连忙解释,“王太妃对我一直很好,和两个妯娌关系也还可以,您不要疑神疑鬼的了。”

    夕昶仍不放心,“当年,圣上赐婚,如果是其他皇亲国戚我就得掂量犹豫了,可是,昱王的品行我还是了解的,虽为王爷,却礼贤下士,隐忍持重,定不会看轻你,有他护着你,我和你母亲也就放心了。”

    隐忍持重为什么会是优点,夕岚不解。

    但夕岚听着父亲对萧含章的赞许,更不能说她与萧含章合不来的事情,也不能说想要和离的想法,她怕父亲会担心。

    “人必自轻然后人轻之。”夕昶告诫女儿,“昱王虽为皇亲,但他只是你的夫君,你不必觉得低人一等。”

    父亲就像看透了她的心事一样,夕岚把头埋得更低了。就像这样父亲就看不出她的想法一样。

    正在夕岚和父亲聊天的时候,书房的门又被扣响了。

    “岳丈、岚儿,我有事相商。”

    是萧含章。

    夕岚连忙擦了擦泪痕,起身整理衣服,又把父亲从竹藤椅上扶起来,才开门让萧含章进来。

    门刚打开,翊儿就高兴地挥舞着手臂,从萧含章怀里往夕岚怀里蹭,“娘亲。”

    夕岚顺势接过翊儿,在他的小脸蛋上猛亲了一口。

    萧含章:“岳丈,皇上急召,我前来告辞。”

    “好好。朝堂之事要紧。”夕昶满口答应,临行前还不忘嘱咐夕岚,“昱王在朝堂上事务繁忙,你要多体谅,知道吗?”

    “知道了。”夕岚敷衍地应道,“王爷有事先去忙吧!我多待会,一会自己回王府。”

    萧含章不肯,“京都近日不安稳,我送你回去,再进宫不迟。”

    夕岚还想推辞,夕昶直接撵人,“王爷送夕岚回王府再好不过,快走吧!免得误了皇上的传召。小女就全凭王爷护佑了。”

    夕岚就这样火急火燎地跟着萧含章辞别了父亲,朝王府走去。

    马车行驶得极快,夕岚和翊儿晃晃悠悠,夕岚使劲抓住马车稳定身体,抱住翊儿,觉得十分吃力。

    萧含章这时靠了过来,轻松地将夕岚和翊儿圈进自己的怀里。

    夕岚不适:“不劳烦王爷,我自己做得稳。”

    萧含章没有松手,反而把手放到了她头上护着,“别乱动。我可是受了岳丈的嘱托,一定要护你周全的。”

    夕岚才不信呢!答道,“人护之不如自护。”

    萧含章嘴角罕见地微微上扬,只是夕岚碍于角度没有注意到。

    她听到的是萧含章的嘲讽:“这是哪位圣贤所说。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