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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堂屋,便觉房梁高耸,厅堂威严。

    正厅坐北朝南,厅堂之中悬挂着万马奔腾图,其上挂着“慎思堂”牌匾,其下两侧是一副对联“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

    案几之上放着几个宽口瓷瓶,还有几樽福禄寿雕像,案几前摆放着两个红木太师椅,中间是一个茶几,上面放着瓜果茶水。

    堂前的太师椅上独独坐着老太君一人,在她左右手的太师椅上,分别坐着她的两个儿媳。

    她们此时正齐刷刷地看向迎面走来的夫妻二人。

    谢翎和崔荷各自垂着手进厅,两人之间隔了一小段距离。

    进厅跨槛时,谢翎丝毫没意识到应该去搀扶一下自己的妻子,老太君的目光落到谢翎身上,颇有几分不满。

    待夫妻二人走近了,谢翎撩起衣袍跪在老太君面前,崔荷也赶紧跪下,丫鬟奉上茶盏,谢翎与崔荷一前一后奉茶请安。

    一敬祖母,二敬婆母,三敬婶娘。

    敬完茶后,每个人都得了长辈的一封红包,他们两个站在厅堂内,听长辈训话。

    老太太喝着热茶,语重心长道:“成亲以后,你们夫妻便是一体,往后要互相扶持,同舟共济。做丈夫的要懂得体恤妻子的艰辛,做妻子的要懂得体谅丈夫的不易,如此方能长久。”

    崔荷垂眸敛目,一副乖顺模样:“祖母说的是,孙媳记下了。”

    谢翎也收敛起了往日的懒散随意,腰背挺直,恭顺地应下,这天底下能让谢翎真心诚服的,唯有他的祖母。

    当年他父亲谢琅在战场上为大梁抛头颅洒热血时,遭遇奸人陷害,诬陷他通敌叛国,用几封不知真假的来往书信构陷了他的父亲。

    阵前大将被押解,西戎人不知从何得知的消息,带兵奇袭郾城,敌军太过凶猛,大梁士兵弃城而逃,唯有谢琅领着自己的亲兵死守郾城,最终被西戎人亲手斩杀,将他的头颅挂在城墙示众。

    他母亲得知此消息后伤心得晕厥了过去,谢家的男丁也只剩下他谢翎一人,可他年纪尚小,没有能力扛起谢家的重担。

    家里三个女人,大夫人伤心过度一蹶不振,二夫人性情柔弱只知道哭哭啼啼,只有祖母站了出来,四处通走,为谢家翻案。

    彼时皇权更迭,西北战乱,南方大灾,整个大梁处于动荡之中,被夺了爵位的谢家在汴梁城处境艰难,如若不是有老太君硬扛着,抗到了谢家翻案的那天,谢家怕是早就没了。

    因此谢翎格外尊重自己的祖母,祖母说什么他都听。

    老太君看着面前一对新人,心中甚是宽慰,这两人打小就认识,虽时常打打闹闹,可总归是青梅竹马长大,十分相熟。

    特别是郡主对她孙儿的心意,她都看在眼底,本以为他们两人有缘无分,没想到月老还是用姻缘线将他们绑在了一起。

    尽管如此,老太君心中还有一丝忧虑。

    虽然她很钦佩长公主以一己之力挽救大梁江山的能力,可长公主毕竟是一个女人,不可能长久地把控江山,将来还给小皇帝,小皇帝必然会忌惮她,他们谢家与长公主联姻,同坐一条船,若一朝生变,他们必定会牵连其中。

    老太君心中既喜又忧,她年纪大了,已经没有能力再撑起谢家,谢翎已经成人,也是时候该承担起谢家的责任了。

    往后如何,已不是她能控制的,她只想在死前,亲眼看到自己的重孙出生,如此,她也就可以放心去见自己的丈夫了。

    听柳嬷嬷的话,昨夜新婚,他们夫妻二人交了白喜帕上来。

    老太君心中略有几分不满,郡主性子纯良,又是闺阁妇人,定是拉不下脸来主动,谢翎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姑娘家主动呢。

    她冲崔荷招了招手,慈爱地笑道:“郡主来我这儿,让我瞧瞧。”

    崔荷连忙走到祖母身旁,乖巧喊道:“祖母。”

    “哎,过来坐下,陪我说说话。”

    柳嬷嬷为崔荷抱来一个杌子,老太君拉着崔荷的小手让她落座。

    崔荷坐到杌子上,双手被老太君紧紧握在手里,她略有几分紧张,过去来谢家,也没见老太君这么热情呀。

    崔荷瞥了谢翎一眼,谢翎负手而立,微微颔首示意她不用紧张。

    老太君对崔荷记忆几乎叠在她十几岁的时候,那会谢翎眼睛受了伤,她因为愧疚时常来谢府看他。

    谢翎平日里受了伤只会一声不吭,可无人知道,他最在意的却是这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