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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

    顾念仿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婆婆要离婚,而且,还是儿媳打官司,真是破天荒地头一遭。

    她天底下最悲惨的儿媳。

    阮玉清是天底下最不可理喻的婆婆。

    刻意找薄菲玩,本想躲过这场是非恩怨,终究还是没有躲过。

    谁叫她选错了职业,做了律师呢。

    顾念有些哭笑不得,“妈,一把年纪了,别折腾了,回去吧!”

    不是自个儿亲妈,顾念尽量措词劝说。

    “怎么能怪我折腾呢?”阮玉清冲着她翻了个白眼,鼻孔哼一声儿,“顾念,你爸不住家里,也不给我交生活费,工资卡密码都换了,我根本用不着他一分钱。”

    按理说,公公现在住在她们家,就应该给她们家交生活费,她与江辰不计较,那是她与江辰大方,婆婆到是计较起来了。

    这个问题,阮玉金来她们家兴师问罪时,已被公公怨怼的脸色铁青。

    顾念不知道,公公离家出走这件事情,要搞到什么时候才能平息。

    她真的有些面了,招架不住了,毕竟,她怀着二胎,需要良好的环境,安宁的生活。

    见顾念不说话,阮玉清来了火,没好气地问,“是不是平时你公公尽帮着你说话,所以,你偏向他了?我给你说,顾念,江益华那个人虚伪的很,几十年了,我还不知道他,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在我面前时,可说了你不少坏话呢。”

    这种话,顾念不会傻得去计较。

    自古婆媳关系不好处。

    就算公公背地里说过她的坏话,难道眼前这位婆婆就没说过,可能许多话题,还是她挑起来的。

    她不知道婆婆心里怎么想的,为了让她同意给她打官司,她居然说起了公公的坏话。

    “妈,这样我很为难的。”

    婆婆能这样说她,如果接了官司,公公也会这样说她,她成了块夹板,夹在中间受气,如果她与江辰不离婚,那么,公公婆婆她就一个也不能得罪。

    “有什么为难的?顾念,我给你说,孩子生下来,我帮你带,江益华你们是靠不住的,那老头自私虚伪,又懒堕,跟着你们,只会成为你们的拖累。”阮玉清看了看她的肚子,又附了句,“还有几个月你就要生了,亲家母又住得那么远,顾念,你信我,我绝对帮你带孩子,我身子骨硬朗,除了我,你说你能靠得住谁?”

    真是为达目的,什么好话都说尽,婆婆翻脸不认人,顾念又不是没见识过。

    “妈,孩子是我与江辰生的,你对他没有责任,只有义务,义务可尽可不尽,我并不是一定要让你带孩子,我如果接了这起官司,爸会恨死我的,你们都是江辰的父母,不要这样为难我好不?”

    懒得与她哆嗦,顾念提着包转身进了办公室。

    阮玉清自然追在她身后进入办公室。

    “顾念,我知道我平时待你不算好,但,也不算坏吧,我没虐待过你吧,比起其他的婆婆,我还算过得去吧!江晓有时候说你坏话,我都维护着你,你就帮我一次吧!”

    见婆婆一个劲儿拉扯,顾念心里特别烦。

    她又不能当着阮玉清的面儿,把这事告诉江辰。

    “妈,我要上班了,要不,我让江辰来接你,把你送回去?”

    拿起桌案的卷宗,顾念埋首开始工作。

    “顾念,你以为当个破律师就了不起了,我一个做婆婆的,都低声下气到这份儿上,你居然还尾巴翘上了天。”见顾念不理自己,阮玉清开始发脾气。

    “行,你说,你要怎么离?”

    即然好话说尽,人家还一意孤行,她也乐得成全。

    见她同意为自己打官司,阮玉清呵呵轻笑了两声,“我就是来咨询你,这婚要怎么离划算呀?”

    她又不懂法律,本来,她要去找其他律师的,阮玉金给她说,自家就有一个,何必出去找。

    然后,她就想到了顾念,六兄弟说的是,家丑不可外扬,找别的律师,人家就知道了她与江益华的丑闻,她可不想到处被人戳脊梁骨,平时,她对那些离了婚的人可态度嚣张了。

    没想到轮落到自己身上。

    “妈,你们名下有多少资产?”

    “多少?”阮玉清愣了,这二儿媳啥意思啊?她们家有多少财产,她难道不知道?

    装神弄鬼的,这样一想,阮玉清心里不高兴了。

    “就一蕃房子啊!”明知故问。

    “这套房子折合成人民币,一人一半,谁要这套房,谁给对方另一半的钱。”

    “就这样简单。”

    “对,就这样简单。”

    “不不不,我是说,不需要填什么资料,或者写什么离婚协议之类的?”

    离婚居然这样简单,阮玉清吓坏了。

    “要写,我马上帮你电子协议打一份出来。”

    找到电子文档,点了打印,刷的一声,一份离婚协议递到了阮玉清面前。

    阮玉清是识字的,拿起离婚协议一看,傻眼了,我的乖乖,别太简单啊!完全不像她心里想的那样,别人都说,如果要闹离婚,别人都会劝说别离,或者,律师事务所与民政局不同吧!

    不知道老太太一个劲儿在离婚协议上瞧啥,顾念忍不住提醒,“妈,没有纠纷的我们一般不接,得去民政局。”

    顾念寻思着,只能把老太太往民政局那边引。

    “可是,他们给我说,先要找律师啊,不然,我干不赢江益华啊!”

    老太太觉着不可思议,到底谁的话才可信。

    “你与爸没什么财产,这是其一,其二,你们的孩子都长大了,不存在任何育子的问题,两者都不存在,就不存在纠纷,没纠纷就不必要找律师,想离的话,直接去民政局就好了。”

    “喔,是这样。”老太太捏着狠狠揪着协议书,纸页很快变了形。

    “那……你给我去民政局吧,老二媳妇。”

    “我要上班。”顾念严词拒绝,在心里暗骂了句见鬼。

    “你不陪我去,我找不到路,如果迷路了,出了事,老二要找你算债的。”

    老太太用儿子威胁儿媳妇。

    “要不,我给你打个的。”顾念准备去门口给她招过的士,可是,老太太不干,坚决要老二媳妇陪她去。

    052

    顾念看了眼婆婆手里的排号单‘38号’,又瞥了眼前面的队伍,大约还有五六人。

    婆婆望着别处,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多大情绪。

    公公呢,更是一脸淡定,仿若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到是她,着急得不行,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掏了手机,借口上厕所给江辰打电话。

    “江辰,你爸妈要离婚,已经在民政局排好号了,还有几个人就轮到他们了,你最好赶快来一下,最好通知一下你哥与你妹。”

    什么,爸妈要离婚?

    江辰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连续问了三遍,问得媳妇不耐烦了,甚至开始在电话里吼他。

    “你不要着急嘛,我觉得是不是搞错了,她们都一把年纪了,离什么婚啊?”

    不怪江辰不信,任何人都会觉着不可思议。

    江家这两老就是一对活宝怪物。

    一个脾气犟得像牛,一个又不肯让步,就一直这样死耗着,幸好子女都成人了,不然,像他们这样自私的人,都不知道会培养出什么样的江家后代。

    忽然,顾念就有些明白了,难怪江晓说话刻薄,得理不饶人,还真有些小阮玉清的味道。

    什么样的家庭塑造什么样的人,顾念恍然大悟。

    为什么以前都发现过呢?

    所以说,相处越久,暴露的问题才会越多。

    “顾念,你没骗我吧?”江辰边捞了椅子上的衣服套上身边往外面跑。

    他这对作爸作妈怎么得了,丢人丢到民政局去了。

    “喂,大哥么?赶紧去民政局一趟吧,爸妈要离婚。”

    没与江宇多说,也不管江宇有没有吃惊,江辰火速切断通话,拔通老三电话,再把同样的话给江晓说了一遍。

    江辰大汗漓漓赶至民政局时,顾念将他拉到角落,小声嘱咐他,“你不要把他们情绪激化了,好好说话。”

    都在气头小,顾念怕老公一不小心说话激怒了他们的情绪,俩老一赌气,这婚肯定是离定了。

    江辰点了点头,拔开她,直接走向坐在长凳上的父母。

    “爸,妈,做什么呢?”

    俩老见了江辰,不约而同别开脸,视线移向别处,仿若没看见孩子一般。

    “妈,你们还要再结一次婚么?”

    想不到说什么话得体,江辰只能开玩笑。

    如若是平时,肯定俩老一定笑得合不拢嘴,可是,这节骨儿上,两个老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哪还笑得出来。

    阮玉清首先说话了,“你不好好上班来干嘛?”

    父母都闹到民政局了,他还有心思上班,江辰压下心头的怒气,握住母亲的手,好言相劝,“妈,这儿可都是年轻人呢。”

    他指了指旁边的人群,“你们看看,比我年纪大的都少,何况是像你们这样年纪的。”

    这个地方,你们压根儿就不该来,丢人现眼。

    这句话,江辰哪敢说,只能转换成其他委婉的字眼。

    “怎么?我们来这儿犯法了还是给你们丢人了?”阮玉清一肚子火没处发,老二恰好撞上来,成了她的出气包,顾念不是自己生的,有些话,她还是有所顾忌的,可儿子不同了,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想说什么,即便是说错了,江辰也会原谅她的。

    所以,便口没遮拦起来,“如果怕我丢你们的脸,你们大可回去,我没让来这儿,老二。”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顾念打的电话,阮玉清不满地瞪了顾念一眼,真是添乱。

    “你是我妈,他是我爸,知道了这个事,我能不来么?”

    “你来能解决什么,是管得了我,还是管了他?”阮玉清气愤不平地气着不远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的江益华。

    “我都管不了,也不敢管,可是,你们也得为我们着想一下,妈,顾念还着孩子呢,你们这样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还让不让我们过日子了?”江辰真担心,有一天,顾念给他说,江辰,我过烦了,你自个儿过吧!

    如果把他那个家折腾散了,他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谁不让你过日子了?”这话引爆了阮玉清压抑多时的怒气,“是我不让你过日子?”

    感觉自己够憋屈的,说话嗓门儿自然大,“要怪就怪你这狠心的爹,是他要到你们家去住,是他不让你与顾念安宁,与我八竿子打不着,你别怨我。”

    这话老头听着不舒服了。

    狠狠地剜了老太婆一眼,“我是被谁逼出来的?还不是你,阮老四,就算我去打扰了顾念与老二,你也有一半的责任,怎么能说八竿子打不着呢。”

    “是你在人家家里去吃住,是你花人家的钱,是你打扰了人家的生活,与我可没半毛钱关系。”

    矛头指向江益华后,阮玉清兴灾乐祸了。

    反正,这场战争,老二俩口子似乎是必须的拉进来,谁让他们收留老头呢,不然,老头也不会这样硬气,活该!

    江家三口人在那儿据理力争,顾念权当看戏,反正,她也是个外人,不看戏又能怎么办呢。

    “爸妈,咱们不说这个了。”江辰头痛,花谁的钱到是其次,重要的是得把俩老整回家啊,在这儿死磕着有什么意思,见好些人听了她们的争执,已经向他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江辰真怕遇上单位上的人,如果真遇上了,他这张脸不知该往哪儿搁。

    “江辰,还有客户等着我,我先走了。”不想再掺合这等烦心事,顾念准备落跑。

    却被江辰给一把拽回来。

    “你跑什么呢?”

    这个烂摊子丢给他,他也没办法收拾啊!

    “我跑啥?没跑啊,的确有事。”顾念哪里会理江辰,拨开紧抓住她手腕的那支大掌,迈步向门边走去。

    “顾念,等一下。”

    阮玉清坐不住了,上前一把拉住了儿媳的衣角,“顾念,你不能走,我都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呢。”

    不怕老头,但是,阮玉清怕办离婚手续。

    因为,她没办过这些事情,以前,江家关于手续什么的,都是老头包办,她是一概不管的,她只管家里的人吃喝拉撒,以前的江家,也算是分工明确。

    “你什么都不用做啊,我先前就说了,你们名下只有一套房子,怎么分配,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只需要按协议履行就可以了,等会儿,轮到你们了,工作人员会招呼你,给你填表,你签好字,盖完手印就完事了啊!”

    “不,不是,我想问的是……”阮玉清想问的是,所有人都告诉她,离婚特不容易,离婚的时候,工作人员会劝解她,实在劝和不了,才会同意离的,可是,她瞧了眼前面好几对离婚的夫妻,轮到她们了,俩人坐到工作人员跟前儿去,工作人员也没说什么话,就拿了表让他们填,填后交上,好像就离开了,这跟她想象的离婚一点不一样,电视里上演的离婚也不是这样的啊!

    然而,阮玉清想错了,她想象的八九十年代的离婚模式,的确,那时候的婚不好离,为了孩子,为了社会的安定,工作人员会一直给闹矛盾的夫妻做思想工作,直至调和为止,做了多次工作后,如果还不能调和,实在无奈的情况下,工作人员才会同意离婚,可是,现在二十一世纪了,随着改革开放以来,人们的思想都在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改变,新潮的思想左右着人们的思维,每天,进进出出民政局的男女这么多,如果工作人员每对夫妻都要像以前那样做调和工作,估计累得翘了辫子肯定也忙不过来。

    “你想问什么?妈。”怕江辰责怪自己,顾念特有耐心询问。

    阮玉清想说啥,忽然就想到了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的老头,暗自庆幸自己没问出口,不然,老头听到了,一定会瞧不起她,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她阮玉清不会输。

    “喔,我忘记了,容我想想。”眼珠子转了下,阮玉清把顾念拉了回去,“顾念,你别走嘛,等我们事儿办完了,你再走哈。”第一次,婆婆向顾念撒娇。

    “妈,我真的还有事。”公婆闹离婚,她是个律师,离婚的程序她什么不知道,可是,这个时候,她恨自己的职业,恨自己是律师,如果不是律师,她到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但,身为律师,她就不可能装作什么都不懂,所以,想眼不见为净。

    这婚如果真离了,她肯定成了江家所有人的众矢之地,大家肯定会埋怨她的。

    尤其是婆婆的娘家,阮氏那一大族人,她沾惹不起啊!

    “下一位。”

    前面已经没人了,工作人员的大嗓儿地喊着。

    “来了,来了。”阮玉清笑嘻嘻地拖着顾念走上前,把号递上,紧接着,递上了自己的身份证。

    见阮玉清如此积极,江益华也不甘落后,冲到她前面,腾地递上了户口薄与身份证。

    “同志,麻烦你了。”

    工作人员看了看身份证,再望了望两个老人,拧了下眉头,“爷爷,奶奶,你们真的要离吗?不是来闹着列玩的?”

    “当然不是,小姑娘,我们八字不合,性格也不合,天天吵架,所以,不离不行,活不下去了。”江益华的话让阮玉清不满到了极点。

    “你说什么呢?谁天天与你吵了?你要不要脸?”这死老头丢脸丢到民政局来了。

    “你说谁不要脸?说你自己吧!”江益华冷笑,“告诉你,早想与你离婚了,那年,如果不是我妈拦着我,早不可能与你生活到现在,你这智商,与你生活在一起,都是降低了生活的档次。”

    被江益华当成了智障,阮玉清火冒三丈,“江老三,你翅膀硬了,能飞上天了,可还记得以前,把老娘当成王母娘娘供着的时候,你江老三那副嘴脸,我想起来都恶心得想吐。”

    “咱们不说以前。”

    江益华的脸色变了,由白变青,再由青变紫。

    提起以前,江老三是怂的,他受过她的恩惠,这不假,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对她礼让有加,什么都宠着她,孩子个个抚养成人,她仍然还是老德性不改,处处压着他,受了一辈子的窝囊气,江益华不愿再当一个出气筒,所以,起来造反了。

    “你不让说,老娘偏要说,老娘给你说的就是从前。”以前的江老三可怜像只流浪狗,要不是她好心收留这只狗,都不知道会流浪到哪儿去,不不不,不是狗,是头白眼儿狼。

    “你多有本事,以前,那么多人追我,你却像条藤蔓一样缠着我,我走哪儿你跟哪儿,还说我不同意嫁你,你就要死给我,要不是我胆子小,我哪会受你威胁,我顶着阮家所有人反对的压力嫁了你,结果,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说着,阮玉清便哭了,哭得稀哩哗啦。

    听了她的话,小姑娘把鄙夷的目光投向了江益华,江益华的面色已气成了猪肝,“阮玉清,你以为这样说,人家就会相信,人家只会以为你脑子秀逗,胡编乱造。”

    这辈子,江益华最憎恨就是阮玉清的智商了。

    说她低吧!她也不低,像是什么都知道,偶尔还会挺聪明的。

    说她聪明吧,有时候做出来的事,能让你气到想吐血。

    自认自己很聪明,其实就是傻蛋一枚。

    “不好意思了吧?戳到你痛处了是吧?”阮玉清明明知道不该揭江益华伤疤,知道江老三最恨别人揭陈年旧事,因为,那些年是江家最悲惨的岁月,可是,阮玉清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为了逞强,她什么都可以说,岂是不顾后果的那种狠法。

    长这么大,江辰从来没看到过父亲脸上漫过的萧杀气息,怕没办法再挽回。

    江辰喝斥母亲,“妈,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疯了?”

    “你眼睛瞎了,是他在欺负我,你居然帮着他骂我,这些年,是谁伺候你吃喝拉撒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子不教,父子过,什么人教什么样的子。”

    江益华冷笑,“这话你是痛快了,但是,你没想到过,这种话也等于是骂你自己么?”

    “我哪里骂自己了,江益华,我告诉你,今儿你敢给我离婚,我就死给你看。”

    摆明了就是不想离嘛,即然不想离,又跑来民政局干吗?

    江辰头痛欲裂,真想拉着顾念甩手走人。

    可是,他不能,他毕竟是这两个人的亲生儿子,如果他不管了,也不知道他们会在这里闹成什么样子。

    从衣袋里摸出手机给老大打电话。

    电话响了一声便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