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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用找,抬眼只能看见那人。

    他与那人四目相对,觉得对方的眼睛也像手中的琴键,黑白分明,浓重的黑,剔透的白,像妖精编织的旖旎梦,诱着僧人一头扎进去。

    他按着手中的琴键,一个个动人的音符在他手中流淌,化作涓涓细流,淌进那人眼里。

    四目相对间,浅棕色瞳孔对上深色的眼眸,四周人声消弭。

    林竹言看着穿着校服的简随,纯白的领口,映着对方勾起的红唇,唇红齿白的少年双手揣兜,懒懒散散地靠坐在凳子上,一错不错、目不转睛地盯着林竹言。

    之后几日,这个对视不断进到林竹言梦里。

    他被那人架到钢琴上,对方就用那日的眼神凝视他,琴键噼啪作响,琴声乱不成调,甚至有些刺耳。

    林竹言任由那人对他做了手指对琴键做的事。

    这个梦使得林竹言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去看音乐房里的那架钢琴,他觉得这是种玷污,无论是对谁。

    早上起来,短裤的湿濡带来的是心里的空洞,这是一种即便由身后人抱着,也无法缓解甚至加深的空洞,也可以说是罪恶。

    面对他的反应,简随表现得越自然,越是满目调笑,越是大笑着想要伸手帮他,这种罪恶就越强烈,落空感更深,恍惚一脚踏进深渊,对方伸出的手不是想帮他,是在推他下去。

    与对方相拥成了酷刑,肌肤相触化作甜蜜的凌迟,裹着糖霜的刀口,每一刀都割进灵魂深处。

    林竹言终于忍不住提出同简随分开睡。他自七岁来到简家,便跟对方睡在一张床上。

    当时两人年纪小,简随房间大,床也大,简随喜欢这个弟弟,一门心思想跟对方在一起,央着大人同意林竹言跟他睡。

    一直到了现在,两个十来岁的少年,个子不要命地往上窜。

    林竹言好点,堪堪一米七,简随却大有往一米八奔去的架势。幼时对他们来说过大的床,现在倒显得有些小了。

    林竹言以此为理由提出跟简随分开睡,他没跟简随明说,只因前几次的试探,简随反应都很激烈,显然是不同意。

    于是林竹言先斩后奏,等简随知道,林竹言已经从简随的房间搬了出来,有了自己的小房间,在简随隔壁,一墙之隔。

    即便这样,简随仍不满意,应该说非常不满意。

    他拧着眉瞪着林竹言,瞪简家人,瞪林竹言的母亲,像一只趁他不注意让人从他窝中偷去珍宝的小狮子。

    小狮子不舍得怪他的珍宝,更不相信他的珍宝会主动从他窝里离开,便将怒火转向所有参与进来的大人。

    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末了眼睛红红的,强撑着去瞪林竹言,瞪了没几秒,败下阵来,变声期的声音有些哑,或许因为委屈,他道:“小竹子,你不想跟我睡了吗?”

    很纯洁的一句话,仅是字面上的意思,且还是两个男孩子,在场几乎没人会多想,除了林竹言。

    罪恶感几近将他淹没,胸口像是扎进无数根针,林竹言的眼尾也有些红了,偏头避开简随的目光,不舍得去看对方的表情。

    就这样,这夜两人分开睡。隔着一堵墙,谁也听不到隔壁房间的动静。

    耳边没有淡淡的呼吸声,腰上没有环住他的那只手,翻身落了空,抬手摸到的是另外半边没有温度的床。

    林竹言怎么也睡不着,分床睡并没有让他好受半分,他难受地快要哭出来。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半夜,觉得这个房间的空气都是森冷带着恶意,不然为什么让他这么不舒服,由里到外、从头到脚的不舒服。

    他趴在床上,抱着枕头,将脑袋埋到被子里,从冰冷的空气中逃离,试图寻找一丝慰藉,而后奇异地他感觉背上传来重量,四周冷意远去,从身到心得到了温暖。

    简随连人带被子的抱住了他,似乎以为林竹言睡着了,他力道放得很轻,虚虚将林竹言环住。

    林竹言抱着枕头一动不动,睁着眼睛呼吸都快停了,直到被子让人掀起一个角,他吓得立刻闭上双眼。

    黑暗中,简随好像在看他的脸。

    林竹言睫毛颤了颤,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但听对方嘟囔了一句,似乎说的是——睡得真香?

    而后简随将脑袋挨在林竹言脸边,抱着他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之后几日,简随总要在半夜跑到林竹言房间,早上在林竹言醒来前离开。

    明明简随困得不行,好几次他进来或离开时,林竹言都听到他因为困倦不清醒撞到椅子沙发或者桌子的声音,那声音即便林竹言睡着也该醒了。

    简随大概也知道,或许猜到林竹言在装睡,总之不再遮掩,肆无忌惮地赖在林竹言房间里。

    一直赖到早上林竹言装睡装不下去,睁开双眼,刚要说话,就被对方捂住嘴。

    简随有点心虚,担心林竹言不高兴,却仍板着脸,做出一副强硬的姿态:“闭嘴,不准说。”

    林竹言便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