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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坐的是半下午的航班, 飞机追着黄昏飞了两个钟头,不多时天就黑了。

  归念拿着登机前领到的那份宠物免隔离入境手续看,几页纸, 她研究了好半天,也没太看懂。

  陈安致闭着眼睛在休息,他呼吸平稳, 坐得端正,看样子是没睡着。归念拍拍他:“Bra|ve肯定饿了,中途转机的时候可以喂它吃点东西么?”

  她纠结的所有事,陈安致都提前问过, “可以带去洗手间里喂点吃的, 然后重办一次联程行李手续。我带了包狗饼干, 你不用操心,我记着就好。”

  “好的。”

  归念满意了,靠在窗边看了会儿夜景。地面上有万千灯火, 最亮的灯是路灯,随着道路修成横横竖竖的一条条,会把城市划出许多金色银色的格子来, 很漂亮。

  她这几天睡得很踏实, 打包行李的事也没怎么操心,眼下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回国后的事。太多事了, 想得抓心挠肺的, 又推推陈安致,脸贴过来问他:“你是不是困了?”

  是挺困。知道小丫头有话说, 陈安致睁开眼, “没困。想聊什么?”

  前后座的乘客多在睡觉, 归念留神控制了声音,轻声问:“你有没有跟陈阿姨说,咱们在一块了?”

  “没专门说,但她知道的。我前天告诉她咱们要回国了,她还约咱们下周六吃个饭。”

  他在巴黎呆了小三个月,儿子三个月不见人影,当妈的要是再没注意到,得是多宽的心。

  归念巴巴看着他:“那……她什么都没说?”

  原来是在纠结这个。陈安致笑:“她说,让我规规矩矩的,不要打扰你毕业。好好照顾你。”

  “还有呢?”

  陈安致顿了顿:“她还说,有话咱俩好好说,不要吵架,交流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怎么还专门叮嘱这个?

  归念愣了一秒,脸烧起来,懂了他的意思。

  陈安致从没跟她吵过架,他这么好的脾气,真生气了也会自己憋着,压根没有火气上脸的时候。每一次吵架都是她单方面吵的,更直接地说,是“冲他发脾气”。

  顺着往下想想,归念更心虚了。陈阿姨撞见她发脾气的次数,大概是不少了。

  归念掰着手指一件件回忆——小时候,陈阿姨见过她生气的时候撕画。她打小就有这个习惯,一遍画不好看,就撕掉,重新画一幅,有错别字、或是没写工整的作业也是。

  小时候自尊心太强,总怕有人说她哪儿哪儿做得不好,自己就非要一遍遍地去做到最好。

  撕画不是什么好习惯,家人和陈安致都说过她几回。医生却说这也算是纾解焦虑的一种方式,不需要干预。

  再如,陈父去世的时候,陈阿姨病倒了,躺在病床上。她当着陈阿姨的面,朝陈安致那几个想抢陈父股份的伯伯姑姑破口大骂,说他们“神经病”、“一把年纪了不要脸”什么的……

  这件事虽然闹得不体面,可出发点总归是好的。陈阿姨还冲她笑了。

  这好像也不算什么。

  再往后想,就是她和陈安致分手的那段时间,他接她的电话,也回她的消息,唯独不见她。那段时间又正好是农历的正月,他给学生放了假,不用教课,也就不去画室了,留在家里闭门不出。

  归念不知道他躲在市里哪套房子,就一处处地找过去,砰砰砰拍门。

  她那会儿倒不觉得委屈,只觉得一肚子火没地儿发,烧得脑子都昏了,就隔着门喊:“陈安致!你给我滚出来!你电话里短信里哔哔那么多,你敢不敢当着我面跟我说!”

  归念会的骂人词不多,翻来覆去就那么两句。

  好不容易等着了人来开门,听到门锁响动,归念摆好表情,都做好开门踹他两脚的准备了。

  一开门,却是陈阿姨。

  两人隔着半米距离,面面相觑。

  陈阿姨被她隔着门的一阵吼给吼懵了,一开口,明显结巴了下:“我回家拿点衣服。那……你进来坐会儿?”

  归念比她更结巴:“不坐了不坐了,我就是来找陈老师的。”

  “啊,小陈他不在,去B市开会了,过两天才能回来。”

  归念咬牙挤出一个笑来:“那行,那我不打扰您了,阿姨再见哈。”

  说完就赶紧跑了,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

  这会儿归念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好像她跟陈阿姨为数不多的那么些回见面,阿姨对她说话都轻声慢语的,难道是怕她像个炮仗一样突然爆起来?

  归念越想越凉,有点怂了:“要不,别周六一起吃饭了,我隔段时间再约她吧?”

  陈安致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没事的,我妈知道你是好孩子。”

  这轻描淡写的话,宽不了归念的心。她钻了会儿牛角尖,又有点难过了,使劲捏捏他的手指,埋怨:“都怪你那时候不见我,我跟个小疯子似的,弄得陈阿姨都没见过我温柔的一面。”

  又忍不住问:“你说你当初干嘛要和我分手?分了三年了又来追我,臭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