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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走廊里画墙绘的七八个学生,归念进门时瞄了两眼,都是生面孔。

  “一半是,一半是前两年就收的,也有中途不学了的,听说我在装修画廊,就过来帮两天忙。”陈安致说:“大多孩子没耐心,家长心又太杂,书法和油画出路窄,很多学半年就不学了。”

  这倒是。归念还记得自己上小学的时候,学奥数的、学物理化学的,报课外补习班的多。以前的家长瞧不上艺术,现在的家长瞧得上了,却只当做兴趣随便学学,踏踏实实学一样艺术的不多。

  何况一周一节课,两小时,又能学出什么来?

  归念就笑:“现在爱学画画的男孩子真多,外边清一色的男孩子。我那会儿就不一样啦,一个班七八个人,就一个男生。”

  话题找得太尬,陈安致听得出来。

  他现在每句话都得斟酌着措辞,战战兢兢的,怕太冷淡,吓走她;又怕太热情,逼退她——也确实热情不起来,久别重逢,隔着的东西太多了。

  她离开八百多天,一天又一天,全是成倍疯涨的生疏与隔阂。

  陈安致终于擦完手,视线定在她身上。

  “你走以后,我就不太敢收女学生了。”

  不敢收女学生?

  归念愣了愣,乍听没明白,绕过这个弯,几乎笑瘫在沙发上。

  “没办法啊!陈老师魅力太大,女学生大多招架不住啊。”尤其这会儿上小学中学的小女孩们,越来越早熟了。

  陈安致唇动了下,没解释。

  他当老师十六七年,主教书法和油画,可带出来的女学生一直不太多。并不是因为陈安致风评差,或者这年头的小姑娘们定力差——而是因为家长不放心。

  他们觉得老师太帅,自家闺女把心全放在画画上了,六日画,上课时候也要画,精益求精,吹毛求疵,指望六日去上课的时候被他这张帅脸夸奖两句。所以严重影响了学习成绩。

  这样的笑话适合讲给朋友听,不适合眼下的情景。

  归念脸上的笑收了些,像漫不经心:“不过陈老师您也别顾虑太多,毕竟,不是谁都能像我这么没脸没皮的。”

  她笑得挺真,陈安致没能分辨得出这话是讽刺偏多还是调侃偏多。

  那天生日宴上,她一声不敢吭,连正眼看他都不敢,怂得像个蠢蛋;今天却又笑着、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熟络地聊起天来。

  可她坐在他斜对面,几乎坐到了房间的另一个角,离他四五米远。

  这是个生疏、甚至可以称作是警惕防备的距离,陈安致有点说不出话。

  陈安致见过这样的她,很早以前。

  ——会专门穿颜色鲜亮的衣服假装心情很好,在爷爷奶奶面前撒娇、只为让他们放心的她。

  ——在他面前总是记性差、反应慢、胆小得跟兔子似的,还老是不讲理的她。

  ——可一转眼,她能在生人面前应答如流,谈吐得体,甚至会撒谎,骗人不眨眼。

  她有好几副面孔,差别之大,转换之快,让陈安致几乎以为她这是在不同环境下的真情流露。

  他用了很多年才分辨清楚。

  ——归念确确实实,比他想得,要狡猾多了。

  就像他分不清楚,她这会儿一句一句地“陈老师”,是不是故意在激他。